第55章
到的时候陆何氏正在小佛堂礼佛,钱姨娘和陈五娘一到,立刻给寂静的院子带来了生机。
近来如意堂来往的人多,陆何氏与年轻人多相处也觉自己年轻不少,日子越过越舒坦:“何妈,去端玫瑰酥和杏仁酪来。”
陈五娘微笑:“一来太夫人这儿就有好吃的,往后媳妇日日来。”
“来便是,吃的绝不短你。”陆何氏喜欢看陈五娘吃东西的模样,她吃的比谁都香,胃口不好的她瞧了总能多吃几口饭。
钱姨娘在旁搭话:“媳妇我也跟着七夫人沾光了。”姨娘的身份不可自称媳妇,往日钱姨娘没在称谓上犯过错误,惹得太夫人多看她一眼,钱姨娘掩唇:“忘同太夫人说了,二爷将我扶正了,晚些时候就去禀告二太爷和太夫人您,二爷心里还是有我的。”说着她的声音已有几分哽噎。
话中难掩盖高兴,但又有几丝委屈辛酸,钱姨娘得偿所愿之余,也叹自己不易。
陆何氏深深看着她:“二爷当然惦念着你,这么多年你辛苦了。”
话音才落,刚只是哽噎的钱姨娘瞬间嚎啕大哭,陈五娘连忙递去一方手帕,陆何氏吩咐何婆子去取几匹布和一对玉镯子来给钱姨娘做贺礼,然后又道:“怪我勾起你的伤心事,好好的喜日惹你哭一场。”
钱姨娘抽抽搭搭的抬起头:“我……我是高兴哭的……”旋即又笑,何婆子拿出来的东西都是好货,她没料到三太夫人这么心疼她。
“喜极而泣,二夫人哭哭也好,待会见了二太爷和二爷可千万别哭了。”陈五娘笑着说。男子的心不如女子细腻,钱姨娘若得扶正还哭啼,他们不能理解。
略坐片刻,钱姨娘要忙着回去准备先走了,陈五娘又待了一会准备走时陆何氏叫住了她,叫何婆子抱了个小匣子出来,里面有金镯子一对,珍珠耳环一副,还有两只鎏金簪,说是前阵子收拣东西时翻出来的,金镯子是陆何氏当年的嫁妆,剩下的是三太爷在时送她的。
“东西放在那也是积灰,不如给你戴着见见阳光,也不枉能工巧匠的手艺。”
陈五娘要推脱,陆何氏干脆沉了脸:“给你好东西都不要,是不是缺根筋?这东西随便拿一件出去都能换白银白两呢。往后你和彦生有了闺女,这些也可为我那小孙女做添妆。”
话到这一步,再推脱倒显得陈五娘不识好歹,她将首饰匣子抱在怀,乖巧点头:“媳妇谢过母亲。”
陆何氏欣慰的点头,送东西的那位竟比收东西的还高兴。
……
回到听雪堂陈五娘就把那副珍珠耳环换上了,她今日穿藕粉的夹袄,领口围了一圈纯白的兔毛,而珍珠耳环用了金丝做线,藕粉、银白、金的光泽相互辉映,衬得陈五娘愈发粉雕玉琢,没有半点从前的瘦弱苦气。
听小厮说七爷还在书房温书,从清晨到正午已有三个时辰,就算是头老黄牛也该歇一歇,不然这刚养好的身子恐怕又得熬坏。陈五娘取了一只果儿的大圣风筝,轻叩书房的门后蹦了进去,她将风筝拦在脸前压低声音:“猜、猜、我、是、谁?”
陆彦生捏捏发酸的眉心抬脸看去,唇旁不知不觉间勾了笑,他的小娘子越来越顽皮:“我猜不出来。”他伸手把陈五娘揽入怀中:“除非叫我好好看看,摸摸……”
“没个正经,他们都在院里呢。”陈五娘的脸一下红透了,挣扎着从陆彦生怀中坐起,整理弄乱的衣裙。陆彦生脸上笑意久久不散。
“娘子可别想歪了,为夫什么都没干。”那使了坏了人一脸无辜,陈五娘气鼓鼓的:“相公说什么便是什么,不理你了,我自个去放风筝。”
说罢弯腰去捡刚才打闹时落在地上的孙大圣,不过陆彦生抢先一步捡起,一手拿风筝一手揽着娘子的腰,温声哄道:“我认错,娘子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一遭可好?”
陈五娘抱着手臂:“你把风筝放起来我就原谅你。”
“一言为定。”陆彦生揉了揉小娘子的脸颊,往院里招呼一声:“取我和夫人的披风来。”
现在跟着陆彦生的是一个叫阿桂的十七八的男娃,圆脸圆眼睛,十分伶俐,立刻取了东西来伺候主子穿戴好,翠玲拿着风筝,主仆四人出听雪堂找了空旷的位置,今日风大,风筝放了两回就飞了起来,威风凛凛的孙大圣驾着筋斗云在天空翱翔。
“再高点,再高点。”陈五娘笑着喊。
陆彦生放了一会儿将风筝线递到陈五娘手中,让她也放一会儿,不过风太大了,她有些扯不住,见状陆彦生从背后揽住陈五娘,胳膊护着她的胳膊,手攥着她的手合贴在一处一块放,有陆彦生在后面保护,陈五娘的胆子越发的大,风筝线一截一截放出去,孙大圣飞出了气势。
“放的高看的远。”小娘子笑着说。
攥着她的手紧了紧,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娘子想不想去远处看看?”
陈五娘仰头望着飞舞的风筝,出生在陈家村,嫁到安山村,现在也只去镇上、县里逛过看过,再远一些的地方是什么模样,那里有什么风土人情,她当真好奇:“我想。”
说罢看了看陆眼神:“相公这样说,可是有什么打算?”
陆彦生点头,将风筝线给阿桂让他收起,自己牵了陈五娘的手往听雪堂走:“吃饭时再同你说。”
午饭已备好,先喝一碗熬得奶白的鲫鱼汤暖胃,其余的炖鸡、清灼藕片、鲜汤水煮肉片也都是滋补菜,田婆子在照顾七爷七夫人的饮食上格外用心,不愧是厨房出来的人。
陆彦生夹了些鲜肉片在陈五娘碗中,眉头微皱,胃口瞧起来不好的样子。
“相公要说什么尽管说吧。”陈五娘吃了几口菜,滋味十分可口,叫人不忍停筷。
“我想去京师求学。”陆眼神望着陈五娘:“京师有太学还有诸多名师大儒,人才济济,得他们点拨几句比跟随庸师读一年还有效。”
陈五娘吃了一片粉藕,满嘴藕香,鼓囊着腮帮子:“那就去。”
“可从云溪到京师路途迢迢,旅途劳顿……”陆彦生叹一口气:“路上会很辛苦。”
陈五娘放下筷子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我不怕,几时出发?”
“还早,预备夏末秋初出发,那时天气好,路上不至酷暑难耐也不会受寒。”陆彦生做了去京师求学的决定后一直有些忐忑,陈五娘的回答令他安心,旋即自嘲他在忐忑什么呢,难道他的陈娇会因为旅途劳顿而不跟他同去吗?说到底是他想得太多,多虑伤神,多疑伤情,以后万万不可如此。
“不过相公你以后要多多锻炼才好,不能在书房一坐就是三五个时辰,我每隔两个时辰就拉你出去走走可好?”陈五娘问。
陆彦生含笑点头:“听娘子的。”
……
邵芙在押送一批酒去邻县的途中遭到一伙贼人的袭击,幸好当日跟随押运的伙计多,加上吴运安保护,邵芙没出事,还带领所有的伙计全身而退,无一人受伤,只是那批价值千两的酒全部被洗劫一空。
陈五娘赶去酒坊看邵芙,她还好,只是刚痊愈的吴运安有点旧病复发,要在床上躺几日,陈五娘到的时候邵芙正坐在吴运安房间门口,用一个小炭炉为他熬药,一边熬一边埋怨他:“自己的身体如何心里没有数?逞什么能,伤了自己还要我照顾你,哼,谁要你的保护,我手脚比你麻利多了,往后遇到这种情况不要管我,管好你自己,听懂没有?”
吴运安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叫我不要管你……我如何做得到。”
“不要管就是不要管!我不稀罕。”邵芙呼呼呼的扇着风,满脸怒气。
“芙妹,过去的事情便过去了,我们……”吴运安的话刚说到这儿,陈五娘见邵芙飞快的摸了把眼泪,然后抬头瞧见了陈五娘,立刻冲屋里道:“快闭嘴吧,七夫人来了。”
陈五娘听见吴运安唤邵芙为芙妹,却一点不在意,早就觉得他二人不是亲兄妹,不过依旧没多问,进屋问候了吴运安的伤情,叫翠玲把补药放下,听他们汇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我们刚走到山里,前后就各来了一伙贼人,因七夫人经常吩咐遇见劫道的要先保命后保货,我和吴运安虽然心疼那千两的酒,还是按照七夫人的意思组织伙计们撤,往旁边的林子顺着小路跑了。”邵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