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高欢的心声

侯景惊奇地发现，情况又像是回到了尔朱荣时期。

河北、东南道、三晋，以前是尔朱荣的势力，现在是听从高欢的；

洛阳及周边，是皇帝的一亩三分地。

至于关中，还是独立逍遥的“王国”，以前是萧某，现在是贺拔岳。

打倒了尔朱氏，变成高欢而已。

晋阳霸府。

天已黑，高欢召见了侯景。

侯景正想行礼，高欢把手一摆，说：“这里没外人，不必多礼。”

高欢让侯景坐下，然后走到他旁边，拉来一把椅子，坐下来。

“侯景，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要把你从济州调回来？”

“不知道，现在河北已经平定，但我知道，丞相召我回来，必有大事。”

高欢点点头。

“说说，你听到什么？现在你也是国家重臣了，耳目想必不会少。”

侯景脸色变幻了几下，犹豫地说:“景听说，皇上似乎和丞相不和，而且，关中像是不听调。”

“对”，高欢很爽快地答复。

“前几个月，我发布任命，让贺拔岳去冀州做刺史，他拒绝了。”高欢声音低沉，“我发现，武川众将，好像和我不大对付。”

“皇上和我不和，也是真的，虽然他是我立的，而且也把大女嫁给他，但是从高家这个事来看，皇上似乎自己有自己的想法。”

“你说的都对，那你帮我想想，怎么办?”说到后来，高欢简直咬牙切齿。

“要不叫上刘贵来一起参详？你知道的，我一向是打仗的，是一介武夫。”侯景说。

高欢叹了口气，拍了两下手。

门口丫的一声开了，进来两个侍卫，“去，去厨房拿几壶酒来，我们哥俩好久没一起喝酒了。”“来来来，我们去院子里喝。”高欢拉上侯景，自己搬一张凳子去院子。

时已经是初夏，空气闷热，虫豸鸣叫，而漫天繁星，逐渐出现。

高欢指着南方的天空说：“侯景，你知道吗，那边，那六颗星星，就是南斗。”

侯景饶有兴趣地看，说：“星星我看多了，但是星宿，实在是不懂，如丞相如要了解，臣可以去找人来介绍。”

“别臣臣这样叫，这里只有表哥表弟，你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叫我欢哥吧！”

“欢哥！”侯景低声叫了一声。

这时候，侍卫已经拿了数袋烈酒上来。侍卫摆放酒碗时候，高欢挥手让他们走开，直接拿起一袋酒，然后丢给侯景一袋。

他打开袋子，灌了一口，长长呼了一口气，说：“阿景，你还记得我小时候的梦想吗？”

侯景点点头。

“那时候不敢想，只是想让自己活得像个人，你知道吗，阿景，我以前只是想让自己活得像个人”，说着说着，高欢眼角湿润了。

“我没有自己马，没自己的弓箭、长刀，你知道吗，我很恨自己，很羡慕你们，对，阿景，我羡慕你，你家里有马、有马槊，有甲具，而我，什么都没有。”

“更不用说，像娄昭、葛通这样的贵公子。我多希望自己某天醒来，发现之前都是在梦里，实际我是一个世家公子。”

他昂起头又喝了一口酒。

侯景见状，马上拿起酒囊，咕噜咕噜喝下一通。

“我听到姨娘说的那个故事，桃花源，对不？我是不相信的，天下哪有这种世间，对不？”

“后来，昭君看上我，嫁给我，然后让我有了马，有了小时候想要的一切”，高欢眼神有点迷离，“有些人羡慕我，也有人鄙视我，娄家很多人都不待见我”。

高欢看着侯景，侯景点点头。

“后来啊，做了函使，去到洛阳见了世面，才知道自己真是井底之蛙！那时候，每天见到的都是新的，都让我兴奋，特别是看了洛阳那些士族做派，让我觉得，太不可思议。”

“事情多了，自己也会想一些问题了，也知道这种情况不可能持久。但是那时候也只是有想法，不敢想什么。”高欢声音逐渐低沉下来。

“欢哥，来喝酒！”侯景拿起酒囊，咕噜咕噜又喝了一通。

“后面破六韩拔陵起事，我是很兴奋的，本来我们就是一无所有，怕什么？怕的是那些士族，高门，我们有武力，有头脑，这是机会！”

“你知不知道，那时候，我的理想，已经变了！不是只想活得像个人，而是要活得像个大人物一样，轰轰烈烈！”高欢说，“虽然后面事情出乎我们意料，但是我还是很乐意，见到这样的局面。”

“我最黑暗、最绝望时候，是在哪里？是在幽州，是在葛荣那里。那种能活一天算一天的感觉，让我压根不敢想太多事情，我多想身边有一群兄弟朋友，一起面对这个局面。但是无论是姐夫尉景，还是娄昭段荣他们，都没这个能力。”

“那时候我想到你，如果你在身边多好。”

“在我最艰难时候，你来接我们了，这才有后面的翻身。”

高欢站起来，举起酒囊，咕噜咕噜把袋里的酒喝完！然后他把袋子一扔，接着又拿起另外一个酒囊。

“那时候，我就决定，以后我高欢有什么，你侯景就有什么！”高华转身，盯着侯景，问：“你同不同意？”

侯景也看着高欢，说：“欢哥，我们从小一起，你知道我和十三都是听你的，以前是，现在也是，以后也是！”

“好，我们再喝！”

正说话间，只见一颗大大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直奔南斗六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