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此生一诺
待终于洗好,安景晞同样浑身湿透。
她关了热水,扯过软软厚实的浴巾将言言全身包裹住,抱着她稳稳回到房间,让她坐在床边。
再用浴巾从头到脚仔细为她擦干水渍,然后就将她塞进温暖依旧的被窝里,又从柜子里翻出吹风机,插上电,替她吹着头发。
整个过程,言语从始至终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她已然麻木的失去了意识。
头发吹干了七八分,安景晞将浴巾放回卫生间,收起吹风机,也把身上打湿的衣裤和拖鞋都换掉。
收拾完,她又去楼下找了感冒冲剂,连着冲了两包,来到床边,并不着急让言言喝。
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温柔地掀开被子躺进去,用被褥紧紧裹着她,自己的双脚缠着她的双脚,被冷水淋了那么久,尽管用热水洗了一遍,可身上还是透着浸骨的寒凉。
“言言,冷不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言语的嘴唇微微泛紫,暖意袭来,渐渐有了知觉。
此刻安景晞的心好似从荆棘丛趟过,她合上眼,紧紧抱着她,似乎想要将她嵌进身体里:“言言,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傻瓜,笨蛋,如果你发生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我说了,都已经过去了,你为什么要这样?我不想你难过伤心,可我总是让你为我担惊受怕,都是我不好,对不起,言言,对不起…”
焦急如焚、撕心裂肺的泪水破幕而出,一时间心里酸楚极了!
她话里没有任何责备,更多的是自责和心疼,她从未想过这件事会让向来坚强的言言变得如此脆弱不堪。
言语翻过身,将手缓缓穿过她的腰际,抚摸着她的背部,冰凉的手掌能清晰地感觉出来那分明的疤痕,阵阵颤栗再度袭遍全身。
无法想象当时血淋淋的可怖样子,又是怎样的痛不欲生。
彼此沉默了好久好久,就那样安静无言的抱在一起,直到身体完全暖和起来,变得舒服了些。
而思绪仿若回到了很久以前,她们初识的那天……
那时言语只有六岁,十月底,深秋凉爽晴朗的天气格外舒适。
生日前一天,言家迎来一位小客人,那时安景晞刚从成都过来,安家准备安排她转学到这边。
言语自小性格文静,甚至有些孤僻,少有朋友,何晓静带小晞来到家里,很热情的介绍她们认识。
“小晞,这是阿姨的女儿,名字叫言语。”
“小语,这位小朋友是安叔叔的大女儿,名字叫安景晞,以后你们会在同一所学校读书,希望你们能成为彼此的好朋友。”
彼时,言语的个子比安景晞稍矮,也偏瘦,披着长长地秀发,刘海齐眉,圆圆地小脸,白皙如雪,是一个很漂亮很有气质的小姑娘,可是目光却有着不似她那般年纪的沉然。
而安景晞留着齐耳短发,性格开朗的她,向来都是自来熟,见到可爱的朋友,她神色和悦,咧嘴而笑,很有礼貌的向她伸出手:“你好,言言。”
言语抬眸看着她红彤彤可爱的小脸,单纯而开心的笑容仿若春日里的暖阳,毫无预兆的刻入心底,还从未有人叫过她‘言言’!
她垂眸看着她伸出的手,白净的小手,她的心突突地跳着,有些紧张。
片刻后,她还是伸出自己的手,与之相握,一温一凉,感触分明,记忆犹新。
或许,那时的她怎么也没想到,就是眼前这个充满阳光朝气的女孩,会与自己羁绊一生。
缘分的事,有时候太让人捉摸不透了…
如今时过境迁,她们已长大,不再是曾经童真无邪的小姑娘。
在成为军人的那刻起,就已将生死交付给了国家和人民。
尽管承受着比常人不知多了多少倍的压力和责任,但是面对过去的选择也并不后悔。
只想在有限的时间里,能够好好陪伴对方,深爱彼此,不离不弃。
言语拥紧她,靠在她怀里,话音哽咽沉重:“小晞,不要离开,不要再离开我,不要再出事…”
这些话,她已经不知说过多少遍,仿若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的心安定下来,不受内心恐惧的折磨。
“我不会再离开,我会永远陪伴在你身边。”
安景晞答应着她,哪怕有一天她不在了,她也会魂归故里。
言语突然坐起身,目光严肃的正视着她的眼睛:“小晞,你答应我一件事…”
她同样坐起来,有些猜不透她的想法,只是很少见到她这样不同往日的凛然神色:“什么事?”
沉默片刻后,言语眸色变得愈加深沉,她无比郑重道:“今后不管我们的岁月止于何时,你答应我,绝不比我先走!就算是我自私也好,我真的不想再承受一次当年失去你的痛苦,那比无数子弹打在身上还疼,小晞,你答应我!”
刹那间,一行清泪从安景晞眼眶落下。
这个傻瓜,为什么要自己答应她这样的事!
生命的长短谁也不知道,又何来的迟些离开,不过是想让她不要再陷入危难之中,突然消失于世上罢了。
“小晞,你快答应我!”
言语的目光变得愈发紧逸,声音加重,似乎只有得到她的承诺,内心深处的害怕和痛苦才会真正消散。
安景晞流着泪,伸手抚上她的脸庞,缓然挨近她,于她眼前,呼吸着淡淡的气息:“好,我答应你,此生绝不比你先走。”
声音虽轻,却比任何事都要难做到,亦是她此生都要铭记于心的承诺。
“小晞,我是不是很坏?”
言语有些恨自己这样去逼她承诺,就像有精神分裂的人一样,反复、纠结。
因为真到了那天,留下的那个人要承受更多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