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好女人至少要拥有三段婚姻24
谢寒梅又回到丈人峰,回到真人观,走到殿前的平台上,俯瞰百里平畴。
青城山有许多有名的宫观,里面一花一木都有渊源,但谢寒梅还是习惯来这座全部由坤道组成的小观。
山里的风很大,吹得衣裳猎猎作响。
“谢姑娘。”
听到招呼声,谢寒梅回头,脸上露出笑意,屈身行礼:“原来是贺进士,恭喜高中,给我们灌县扬名,身为同乡,与有荣焉。”
贺广泰回礼:“同喜,同喜,听闻谢姑娘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我在外头都听说你能干的名声。”
谢寒梅笑笑,转过头去,继续看满山苍翠,示意寒暄到此为止,礼貌赶客。
贺广泰却没有走,犹豫着,停在离谢寒梅三步远的地方。“之前,靖安侯府的江公子来找过我,你……节哀。”
贺广泰是被真正的江公子找上门的时候,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结交的都是冒牌货。这怎么可能呢?贵公子和冒牌货之间的形象太过割裂,贺广泰难以置信,忍不住想,是不是侯府不愿意娶一个平民女子放出的谎言。想过有觉是无稽之谈,杀鸡焉用宰牛刀,侯府犯不着啊。
谢寒梅侧头,“我节哪门子哀,就是我告知的侯府。”
贺广泰是全程参与的人,知道其中一些内情,可这真假难辨的事态,又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你是如何发现的,我与他交往更深,一直没察觉。”
“你在人前自称什么?”
“贺某?”贺广泰有些不确定。
“他在人前从来不已姓、名、表字自称,高公子怒里还要高喊一声我高欢高长愉难道会怕你吗!他猛然被叫江公子有时还反应不过来。”
“仅仅因为这样?”贺广泰不信,他平时说话也分对象,难不成不自称是什么重要罪过不成。
“不是,这是我发现他是冒牌货之后,回想他的一举一动,觉得处处都可疑。”谢寒梅把冒牌货当初和她分析生意经的对话讲了一遍,解释道:“当时我如闻纶音,只觉得不愧是高门公子、见多识广,一针见血指出我的问题。我按照他的思路去做事,当真把生意推进了一大步。可是,这样一位贵公子,是不会想插手我的生意的。”
“你明白吗?就像陛下不是像农夫臆想的那样用金扁担,贵公子也不会想把街边的面摊子据为己有。我这点小生意,在继承豪商母家财资,自身贵为侯府公子的真正江公子眼中,就是蚊子腿,不值得为此浪费一个眼神。指点我是人家心眼儿好,但指点我就想据为己有,这不合常理。若是他直接明抢,我还能安慰自己,贵公子就是这样,看上的自然有人奉上。奉公守法的有奉公守法的补偿,强取豪夺有强取豪夺的底气,而不是卡在中间。”
贺广泰明白了,他也是考中功名的人,见识过京都繁华与权利。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看中什么,自然有人“心甘情愿”奉上,他们指缝里漏出的一点点特权,足够普通人暴富。讲究些的会给补偿,不讲究的直接抢了,平民百姓也没办法。但不会有人一边强抢,又一边安抚,不上不下、不伦不类。
贺广泰钦佩道:“谢姑娘敏锐,这么多人,只有你发现了。”
“可能是因为我真的想过嫁给他。”谢寒梅语出惊人,看着贺广泰尴尬的脸色,就想为难他一下。“你当初劝我世上婚姻只有两种,以情为系我是办不到,那就门当户对。我托人打听他的情况,谁知他是侯府嫡出,若是庶子我还有机会,嫡出就完全没办法了。为了后半辈子着想,打听的越细致越觉得有问题。他一路行来,没有写一篇足以流传的好诗好文,也没有留下墨宝,甚至没有主动付过一次账。”
“你们自然是不在意钱财的,之前有高公子慷慨解囊,后来他寄居在上清宫,打的都是靖安侯府的招牌。可在我看来,他就是没花过自己的钱。哦,那一笔千两的救命钱,他还试图从我这里偷回去。记得我身怀千金接连被好几拨小贼摸家门的事情吗?当时他恶人先告状,推脱是真人观的道长们说漏嘴,我后来问过,师兄们做好事不留名,根本没在人前议论过。当时我还傻乎乎,从他给的酬金里,分出一些买了谢礼,给道长们送去,帮他做人情。”
想起以往种种,谢寒梅哑然失笑。现在人人都夸自己慧眼如炬,当时,自己也是一叶障目,傻乎乎的。
贺广泰干巴巴安慰:“谢姑娘慧眼,一时被迷惑,也马上看清了。”
谢寒梅不在意一笑,好奇问起真正的江公子找他什么事。
“只是说明事情原委,又留下礼物,其实,我并未吃什么亏。”贺广泰一直是个宽厚的人,之前被谢寒梅怼了会反省自己,如今被冒牌货骗了,也体谅真正的江公子也是受害人。
谢寒梅随意点点头,“那就好。”
说完,谢寒梅就要走。这处平台专为观景而建,四周开阔,冷风呼啸,全无遮挡。
谢寒梅刚走两步,贺广泰上前两步,结巴道:“我听闻,听闻谢姑娘家中近日有冰人进出……”
“嗯?”谢寒梅回身挑眉,尾音上扬。
贺广泰顿了顿,开门见山道:“贺某如今已考中功名,有意求娶,谢姑娘意下如何。”
贺广泰说完,又怕谢寒梅反悔,语速飞快表明心意:“我也知此言冒昧,只是谢姑娘与寻常女子不同,只有当面问过谢姑娘,我才敢按礼数登门求亲。我与谢姑娘颇有渊源,谢姑娘也尽知我为人,若是谢姑娘愿意,我明日就禀告父母,上门提亲。”
谢寒梅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阵贺广泰,看得他手足无措,低头检查自己穿戴上有什么毛病。
贺广泰今日穿了一件淡蓝色的灵芝缠枝纹道袍,头上带着黑色的四方平定巾,非常贴合真人观此情此景。腰上绦带用了一个精致的铜带钩,坠着珠玉、丝绦组成的禁步。配着一张国字脸,不能称风流少年,也该赞一句赤诚君子。
“进士老爷希望我答应吗?”谢寒梅慢悠悠反问,“哦,希望的啊,那我就答应吧。然后呢?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来告诉进士老爷。你回家一说,二位高堂立刻气炸,先骂你被外面的狐狸精迷了心神,再虚言敷衍你,最后来找我的麻烦。我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你两边灭火,疲于奔命。此时,你有两种选择,要么屈服于父母,要么坚持己见。”
“如果,你坚持己见,父母总是拗不过儿女的,只是父母也希望给儿女最好的。所以,他们会把市面上的流言变着法儿的讲给你听,再数一数当初我救人都要敲诈你家二十两的恶行,最好火速找一个适合的女子,扬言已经给你们定亲,婚姻大事自然该父母做主,哪儿有你说话的份。尊父母也没错,谁不想要一个自己喜欢的儿媳妇。此时,你有两种选择,要么听从父母之命,要么解释那些流言你都知情,仍然固执己见。”
“万幸,你是个心志坚毅的人,努力说服尊亲接受我这个儿媳。我顺利嫁过去了,仍旧为婆媳矛盾、内宅琐事摩擦,当然,这都是小事,不能影响你为官作宰的前程。婆婆有磋磨儿媳的手段,儿媳有对付婆母的办法;夫家觉得陪嫁就是夫家的,婆家觉得陪嫁仍旧是女方的……两边拿你当旗杆,今天吹东风、明天吹西风。此时,你有两种选择,听妻子的,还是听父母的。”
“你是个痴情之人,愿意呵护妻子。所以,你带着妻子宦游各地,避开与父母的争执。可我不会乖乖待在内宅做一个官夫人,我还会继续经营我的生意。经营生意,就要和外人接触,你会被政敌攻讦,说你敛财。我会被你的父母亲朋攻讦,说我不安于室。你为了解决这个矛盾,决议要个孩子。等有了孩子,我总该安分了,父母也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能接受我了。可是,妇人生产就是鬼门关,但凡有丝毫闪失,就是一尸两命,谁也无法保证绝对安全。此时,你有两个选择,要孩子,还是要妻子。”
“要孩子,妻子死;要妻子,孩子死,又是新一轮的矛盾。这是最简单的,还有更惨的境遇。母亲灯下垂泪哭诉你娶了媳妇儿忘了娘,父亲老泪纵横哀叹家门不幸;为了给我添堵,纳妾塞丫头是最方便的;等你出门的时候,放松门禁引个男人进来直接将我浸猪笼;生产的时候动动手脚足以让产妇一尸两命……手段多如牛毛,明里暗里、正的邪的,防不胜防。”
“即便你每次选择都向着妻子,就冲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去过的,愿意为了我与世俗对抗,是旷古烁今、千载独一份的痴情人。即便如此,我又为何要嫁?”
“现在,终于轮到我选了,我选不嫁。继续做我的大当家,生意做到全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