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儿子
六十七、儿子
李韩绮上了车，坐在副驾位置。方芳非常聪明，从前挡风玻璃往外一瞅，看到金滟霞，立刻就懂了。
“就是，咱不跟她们凑热闹。这些人见了面，除了假惺惺互相吹捧，什么‘你瘦了’，‘我白了’，‘你这衣服真好看’，‘你这项链挺贵吧’，嘴里没有一句实实在在的话。我以前在旁边站着，听着都尴尬。”方芳说。
李韩绮被逗笑：“你怎么这么会举例子！”
方芳笑笑，歪着头斟酌着说：“我其实一直有个疑问。不过，你要是不方便回答，可以不说。”
李韩绮请她随便问。方芳这才问道，林嘉一看上去不像她儿子，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就知道你是好奇这个。”李韩绮抿嘴。
二人坐在车里聊了一会儿。校园里，放学铃声响了。金滟霞和吴雪媛原本在脸对脸说着什么，看神态聊得还挺急切。听到放学铃，俩人立马同时望向教学楼。
“走吧，咱也过去。”方芳说。
李韩绮硬着头皮下车，跟着方芳走向校门。
这时候，很多家长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他们有点像从地底冒出来的僵尸，打铃之前都看不见人，听到铃声才仿佛凭空出现。李韩绮琢磨，这其中肯定有很多人像她一样，不愿意参与聊天，不愿意与别的家长共处太久，所以才卡点出现。
金滟霞先看见李韩绮和方芳。她表情一僵，但还是摆出一副虚怀若谷的样子，朝她们招手：“嗨！”
吴雪媛的表现就含蓄许多，只是很内敛地微笑点头。
“嘉一妈妈，还有伟男妈妈，咱们今天正好碰上了。”吴雪媛说话声音比较低，音量控制在她们四个人能听见的范围内，“我长话短说。我希望大家以后和睦相处，一起为英秀出一份力。”这话乍听有点没头没脑，不知道背景信息的人根本听不懂。方芳就是如此。她一头雾水，皱眉望向李韩绮。
李韩绮知道吴雪媛说的是什么意思。之前，对方已经表示过，要拉她进校级家委会。女人心想，金滟霞大概也能听懂吴雪媛的话，因为她的表情已经明显绷不住了，像是憋着怒火，却又不好发作。
“哎等会儿。”方芳忽然问吴雪媛，“请问您是哪位？”
这问题听上去有点不客气，比较冒犯人。吴雪媛表情一怔。
方芳笑了笑：“不好意思，别误会，我只是没见过您，但是感觉您跟她们都很熟，所以有点好奇，想问一问。”
“这是吴主任。”金滟霞在旁边插话，“是3班陶轩博的妈妈。轩博刚转来没多久。”
方芳心想，原来那个看黄书的男孩是她们家儿子。
她有了恶作剧的冲动，一脸无辜继续提问：“哦，您是什么单位的主任？”
“校级家委会主任。”金滟霞继续充当吴雪媛的发言人。
吴雪媛脸上带着一丝得意。李韩绮强忍住笑，心想家委会主任也能叫“主任”？这官瘾可真够大的！
方芳和她想一块去了，表情微妙：“家委会主任啊！那可真厉害。”
就算吴雪媛自我感觉再良好，也能听出对方在阴阳怪气。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金滟霞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憋回去了。她脸上也多了点幸灾乐祸。
李韩绮能想到，吴雪媛想“提携”她进校家委会这件事，一定让金滟霞十分不爽。表面的客气还是要维护，所以金滟霞替吴雪媛回答问题，但她心里的不屑和不满是藏不住的。
学生们总算从教学楼出来了。大家以班级为单位，每个班排成两列纵队，大致上整齐地走出楼门。
方芳主动对李韩绮说，要捎着她和林嘉一，把他们送回去。李韩绮表示感谢。一旁的金滟霞悄悄翻了个白眼。
学生们往外走，大部分人都是满脸倦容，可见一天的学习强度有多大。陶轩博站在队伍里，吊儿郎当，看见自己的妈就仿佛没看见，目光扫过吴雪媛的脸，在隔壁班女生的身上停下来。方芳注意到他的眼神，感觉很不舒服。
李韩绮一眼找到林嘉一，冲他笑了笑。男孩对她报以不太自然的笑容。
几分钟后，他俩和方芳、郑家薇母女一同坐上银色轿车。他们坐后排，郑家薇在妈妈身边的副驾位置。方芳的驾驶技术很不错，车开得又快又稳。碰上晚高峰，她凭借老司机对路况的熟悉，尽量走不堵车的小道，一路还算畅通。
李韩绮的手机突然响了。她以为是辛自然，一看屏幕，发现是肖西希。女人接电话时有点心慌。她在心中自我告诫：不要这么社畜，要冷静。
电话接通，肖西希语气不善，质问她为什么那么早就溜了？李韩绮假装惊讶，说平时也是这个点，她是按照打卡时间算的，早晨来得早。
“以后不能这样了。公司现在事情很多，需要你承担责任。你是leader，要起到表率作用，要有这个觉悟，明白吗？”
李韩绮心想，理论上来说她是leader，但截至目前还是光杆司令啊，手底下一个人没有，每天干的也都是执行的活儿。
当然，她知道自己无法与肖西希掰扯这些，对方肯定是听不进去的。
“好的，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她回答得很含糊。下次“不会”，是不会几点走，或者在什么情况下会留在公司，她都没说。只有这样才能给未来的行动留下空间。
“不用说下次。你现在就给我回公司。”
李韩绮听得皱眉：“现在？”
“对。william要组织大家开会，你也要参加。这事他之前跟你提过，当时我也在，我听到了。”肖西希语气生硬，没等李韩绮回应就挂断电话。
她有点太过分了，女人想着，下意识转过脸，发现林嘉一表情有点困惑。
李韩绮看看车窗外。方芳一直带他们走非主流路线，她不认得这是哪里。于是她又打开手机地图app，发现这个地方离她家还有些距离。
她紧急思考，如果把孩子单独放在家里，多少有些不放心。初中生年纪是不小了，按说自己在家待几个小时也不是不行。但李韩绮之前没这么做过，今天事出突然，她匆忙间决定带男孩一起回公司去。
肖西希的攻击确实令她脑子混乱，甚至忘了还有辛自然这个可用之人。
丈夫虽然开了一下午会，但还是准点下班了。男人步入客厅，发现菜菜独自一狗在家，不禁有些诧异。小狗跑过来撒娇讨好。他将它抱起来，搂在怀里，想到白天李韩绮给他发的微信。就是提及钥匙图案的那条。
辛自然想，她不会是带着林嘉一调查去了吧。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也不是毫无可能。男人慌了，拿出手机给老婆发微信，却恰好收到对方消息：“我临时有事，带着孩子回公司了。你下班以后就开车过来把他接走，他在一楼咖啡馆。”
李韩绮想起辛自然的时候，她已经带着林嘉一回到了办公楼一层大厅。
“哎呀，我这脑子。”女人暗叫不好。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不能让肖西希见到林嘉一。肖西希像是一条躲在角落、伺机而动的蛇，只要看到机会，就会冲上来咬她一口，虽然到现在李韩绮也没搞清楚她为什么会这样。而林嘉一与李韩绮是一体的，女人不能让男孩暴露在“肖西希辐射”之中。
她略一考虑，决定让林嘉一在一楼咖啡馆等她，可以在那儿写作业。然后女人紧急联系了辛自然，叫他过来接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