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直说
十八、直说
这开学第一周，对李韩绮而言实在漫长。
由于上学忙，林嘉一有充分的借口可以回避她，少跟她交流。他每天放学到家就钻进自己房间，只有喊他吃饭时才出来。吃饭也不怎么说话，夫妻俩问一句，他答一句，弄得辛自然这社交悍匪都感觉不好多说。
全家唯一能腆着脸跟男孩亲热的就是菜菜，可惜菜菜不会说人话，不能成为李韩绮与林嘉一沟通的桥梁。
女人知道，男孩因为手机事件对她有意见，又不好直说，只能用沉默表达不满。而她有义务也有责任打破僵局。
她想来想去，想了个办法。周五晚上，李韩绮见林嘉一关好房门，门缝里也没有亮光了，才蹑手蹑脚摸回床上。辛自然正靠在床头看书。李韩绮好奇：“哟，你还学习呢？”
丈夫把封面翻过来给她看。是《明朝那些事儿》。
“你学厚黑呢？”
“也谈不上吧，我就先预习一下。”辛自然叹气，“我是没想到，我们这稳重大方的老牌名企也能翻起新的浪花！”
他简单说了自己的职场近况：他这刚来不久，又有一名上司要空降到他头上，说是以前在top互联网公司干高管的，本事很大。本事大，能到外企来管电子元器件销售？辛自然铁口直断，说这人肯定是被优化了，病急乱投医，能找到啥工作就干啥。头顶来个外行，他觉得以后日子不会好过了，所以先看看书，做好心理准备。
“那你看这书有什么用，是不是太迂回了。”李韩绮无语。
“唉，我刚才开玩笑呢。瞎看闲书而已，调节一下情绪。要是有更好的减压方式，那我求之不得啊。”辛自然把书撂到一边，一只手钻进老婆的睡衣里摸来摸去。老婆皱眉头，把他的手拽出来。
“让我放松一下嘛。”丈夫委屈。
“你这还是不够累！别闹，我有事要跟你商量。”妻子严肃。
辛自然无奈，只好停手，调整坐姿让李韩绮靠在自己身上。
李韩绮说，他送了林嘉一一台switch作为见面礼，可是她还啥也没送。又遇到手机事件，她觉得，可以给孩子买一部新手机。辛自然说他认为可以，不过那switch林嘉一可是动都没动过，可能刚开学没时间玩，也可能是压根没兴趣，手机倒是能用得上，只是刚出过相关的事，这个节骨眼送，孩子会不会反感？
“一家人应该坦诚相待。这一点我做得还不好，嘉一也是。与其猜来猜去，不如我直接把话挑明了问他。孩子也十多岁了，我相信他能理解。”
辛自然左手竖起大拇指：“我老婆，女中豪杰！”右手又开始乱动。李韩绮狠狠掐他胳膊，奈何男的力气不小，还挺能忍疼。两人拉扯一会儿，渐渐缠在一起。百忙之中，辛自然伸手关掉台灯。
周六一大早，李韩绮腰酸背痛，辛自然却神采奕奕。妻子心里暗骂，这回被采阴补阳了。
吃过早饭，丈夫兴致勃勃说，今天不如一家三口一起去遛狗。
“行啊。”李韩绮附议，“嘉一还没遛过菜菜。”
“对，今天让嘉一‘主遛’。”辛自然笑嘻嘻。
男孩原本情绪不高，一听他们说，双眼顿时一亮。
十几分钟之后，林嘉一第一次牵着菜菜出了门。因为怕狗子“撒手没”，他把狗绳在手上绕了好几圈，抓得很紧。菜菜早已养成了爆冲的坏毛病，老爱瞎激动，进电梯都不老实，绳子一扽一扽，令他很紧张。
“没事，你抓紧绳就没问题，这绳结实着呢。”李韩绮说。
林嘉一点头不作声。
三人一狗走出单元楼，来到小区的人行道上。琴市的秋天闷热潮湿，人们像被困在蒸笼里，走几步就出一身汗。这天天气倒还好，气温没那么高，只是仍然潮得厉害。李韩绮虽然在北京多年，刚回没多久，但毕竟是本地人，还是能适应。林嘉一生长于此，更不用说。唯有辛自然是内陆人，习惯了干爽的秋天，眼下还真有些难受。
辛自然看看老婆孩子，再看看菜菜。小狗也呼哧带喘，舌头伸得老长，上面渗出水滴，把嘴毛都打湿了。它这是正在暴汗。
“菜菜也觉得热。”林嘉一也说。他引着小狗来到路旁一处人少的树荫下。两口子也跟着过去。
“但它还是精神十足呢。”李韩绮很自然地接话。
她看得出来，与小狗相处的时候，男孩状态很松弛，戒心也相对较轻。林嘉一点点头。趁着大家状态好，辛自然借机提议：“待会儿遛完狗，咱去商场转转。就去万象城吧，中午上那吃午饭。”
李韩绮的话头立刻跟上：“好，顺便给嘉一买个新手机。那台老的可以放家里，当备用机。”
林嘉一一怔。
“嘉一，阿姨希望你别误会。上次的事，我的确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没问清楚情况就让你跟同学道歉。另外回家之后，我也有说得做得不合适的。”李韩绮咽了口唾沫，攥紧的手心里渐渐渗出汗，“但是请你相信我，我对你的心意是特别真诚的，我就是希望你好。你的手机确实有点旧，上回屏幕也划坏了，我觉得可以买个新的，就当是阿姨送你的礼物，你看行吗？”
她说了这么一大通，算是把用意、情感都表达到位了。辛自然在心里给老婆鼓掌。
林嘉一微微垂下头。经过上一回的事，他的确是对李韩绮有点芥蒂，但他也不是不饶人的人。现在李韩绮的态度简直近乎讨好，男孩觉得，他不能不识好歹。他想到了临离开林家时，爷爷和奶奶一脸不放心的样子，于是擡起头望着李韩绮：“好的，谢谢阿姨。上次我也有错，请你原谅。”
李韩绮赶紧说她当然不介意，接着下意识与丈夫对视一眼。两人的神态都放松下来。林嘉一在旁边看得清楚。
一家三口遛了二十分钟狗。菜菜兴致勃勃，见到其他狗就要凑上去，互闻鼻子打招呼。忽然，它的注意力似乎完全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使出浑身的狗劲要往前冲。林嘉一被它猛拉一下，因为没有心理准备，脚下险些摔个趔趄。李韩绮扶了他一把。
辛自然笑：“看菜菜这狗精神啊，肯定是看见小黑啦！”
果然，一个黑色的小小身影正狂奔而来。真是小黑。可是那小狗跑到一半，有人叫它：“小黑！”小狗停住步伐，扭头往声音来处望去，然后立刻朝那边跑了。
菜菜差点疯了，冲着小黑消失的方向狂叫。
“菜菜！小点声！”辛自然呵斥它。
菜菜拉着林嘉一就要跑。男孩匆忙扭头，对李韩绮两口子招呼：“咱们也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