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境

绝境

这般情景，再藏在牛车里已经无济于事。

奚九酒第一反应就是看向林文，是她出卖了她？

可奚九酒却在林文脸上看出更加茫然和惊骇的神情。

“翁翁！”

林文听到自己的嗓子里发出绝望的呼喊。

林厢躲在护卫后面缩着脖子嚷嚷：“那可是节度使要通缉的要犯，我们哪里能跟这样的要犯混在一起？文娘，我这是为了我们家，你放心啊，这事完了我就接你回家，我们去过好日子！”

“奚娘子救了我的命！救了我们全家的命！”林文愤怒地哭喊，“要是没有奚娘子我们家活不下来！哪有什么日子好过！”

林厢眼神闪烁，恼羞成怒：“混账东西！你就是这么跟你阿爷说话的？”

他知道自己没理，不厚道，但和全家未来的前途相比，区区收容之恩又算得了什么呢？

背叛救命恩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文娘，我今日最后教你一件事。一次不忠，百次不容，背叛过你的人，下一次还是会背叛你的。以后，他们的话，一个字都不要信了。”奚九酒抚摸在林文额头上的手下滑，牢牢扣住她的肩膀把她挡在身前，右手手腕一翻，一把锋锐的匕首抵在林文脖子上。

“让开路，不然我杀了她！”

韦昌看着菜堆里一身狼狈的奚九酒不屑地嗤笑一声：“那你杀好了！”

林文立时反应过来，她要是能当人质，或许奚娘子还有一线生机：“翁翁！救我！”

但是林厢做的，确是马上和她切割清楚干系：“既然你执意要跟这个逃犯在一起，那就不是我们家的人！你跟我们林家没有任何关系！韦将军！这都是她自作主张，跟我们家没有任何关系啊！”

“没用的东西！”奚九酒气急败坏，一把推开林文。

林文浑浑噩噩得推到牛车底下之前，耳边还回荡着奚九酒压低了声音的最后叮嘱：“好好活着。”

在抓捕的韦兴护卫涌上去，一个陶球被砸在地上。

韦昌一见那东西，立时神色巨变：“霹雳火！趴下！”

霹雳火，炸弹的型号之一，和以强烈的声光效应震慑骑兵的马匹为主要功效的震天雷不同，霹雳火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功效，追求的就是最极致的爆炸功能！

炸弹在长安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的武器，可在从长安来的精锐护卫而言，它的威力却比问世的时候更强大，也更强大得深入人心，随着一批批被送往吐蕃高原立下汗马功劳而在军中越发声名显赫。

与之相对的，还有一定的应对方法。

譬如，飞溅的弹片同样是炸弹的主要杀伤力之一，而贴地可以有效避免伤在飞溅的弹片碎石之下。

韦昌带人趴下，可扑面而来的不是强烈的冲击波，而是障目的扬尘和刺鼻的浓烟，熏得她们眼泪鼻涕一起流，一时看不清前路。

“干！是毒狼烟！”韦昌涕泪横流，奚九酒居然把毒狼烟装进了霹雳火的陶瓮里！

韦昌勉强睁开眼，带着人追上去：“别让她跑了！”

在出其不意的陶瓮攻击下，奚九酒终于从包围圈的弱点成功冲了出去。

可也到此为止了，城门还开着，但是奚九酒知道，那是个陷阱。

广州作为一个富庶的海港，足够修一道厚厚的城墙，然后开一个两扇的城门。

她跑过了第一道但只要第二道城门一关，她就会在那片黑暗中变成被捉的鳖。

城墙脚下堆着沙土和拒马，虽然那里矮得根本站不起来，但那才是能纠缠拖延的掩体！

翻身越过沙堆，往背后一趴，手臂一翻，锋锐的弩箭顿时扎穿最近的护卫的胸甲！

护卫发出一声惨叫扑跌在地。

他没死，但口鼻中迅速涌出大量带着泡的血沫子，漏了气的风箱一样的呼吸比哀嚎惨叫更加震慑人心。

又是一颗毒狼烟被扔了出来，城墙拐角挡住的风让这些狼烟暂时停留，也暂时阻止了追兵的脚步。

谁的口鼻眼睛都是脆弱的，绝不想被这些毒烟再熏一回。他们在韦兴身边，可是知道的，这毒狼烟是真的能把人的眼睛熏瞎的！

到时候韦兴可不会管他们！

韦兴的重赏让他们上头，可之前见过的无数曾经同僚受伤后凄惨落魄的下场又让他们在无论什么时候，都以自保为上，一时竟然谁也不肯第一个冲上去。

奚九酒看出他们的迟疑，冷笑着再行攻心道：“我是打不过你们所有人，但是我手上的弩箭保证可以射穿你们中任何一个人的盔甲！谁要用自己的命，来给同僚铺一场富贵？”

那必然是不肯的。

命令是韦兴的，功劳是同僚的，但命可是自己的！

在地上哀嚎的中弩箭者终于被拖了下去。

伤人的弩箭只是小手·弩，可弩箭上却开着锋锐的破甲三棱刃，精准得穿过铠甲的缝隙扎入伤者的胸肺。

每一道锋刃和鲜血都在证明她刚才说的威胁绝不仅仅局限在嘴上，她绝对有落实贯彻的能力！

但韦昌同样有破解的方法。

伸手一指缩在后面的林厢，和被他们去赶开，现在已经渐渐冒头出来看热闹的百姓：“把他们抓来！我看她身上有几支弩箭！几颗炸弹！”

炸弹的体积大，是绝对没办法藏在身上的，奚九酒身上连个大的革囊都没有，不管是炸弹还是弩箭，她都根本没有多少储备！

他要拿百姓当肉盾，消耗奚九酒手上的弩箭！

百姓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看个热闹，居然会有性命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