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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事

长安事

“岭南民风彪悍,这般行事一家两家尚且能打个措手不及,可若是原样犁一遍其他世家必然兔死狐悲,若是他们被逼得急了,说不准就直接反了!”攒竹听闻韦兴的决定,失声惊呼,“韦兴这是疯了吗?”

“他不是疯,他是身居高位久了,不知道民间疾苦,不知道百姓有心,不知道兔子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奚九酒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或许可以称之为蠢?”

“可岭南的土人俚僚多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就摆在他眼前的事情,他真的不知道吗?他以前不是当过剑南节度使吗?南诏蛮族都造反了!”

岭南人口不足百万,却并非生活在岭南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不足百万!山里海边多有俚獠部族,昔年冼夫人提察十万余户,便都是本地的部族。

实际上,自南海郡往南,岭南本地畲、黎、俚等部族数量比汉人还多!在岭南大部分地方,汉人才是少民!不过俚僚不入籍簿,不交赋税,只授首领官职聊做羁縻罢了。

“或许就是因为剑南道的经验太丰富了呢?他这次来,我看虽然谋士幕僚的面孔少了,但还有些熟面孔,怕是都经过剑南道的。”奚九酒托着脸,“别忘了,剑南造反的是南诏,是蛮族,汉人可没有反。”

所以他认为汉人比少民更好欺负?

攒竹没好气声:“剑南的汉蛮和岭南的汉俚能一样吗?剑南百年前可没有一位冼夫人!”

要说岭南和剑南像也是像的,都是山高林密空气湿润本土部族多,但要说不像也不像,岭南的山林虽多,却远不如剑南陡峭,少有那种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的天梯石栈,地理上汉俚沟通更方便,交流也更多。

若是吏治清明,俚人会下山来寻生计甚至为了分田地而入籍,若是官府严苛,汉人也会逃上山去避赋税逃徭役,二者界限本就不分明。

岭南官府的确难以约束管辖俚人,但在当年冼夫人汉俚融合的倡导下,百多年下来俚人也大多倾慕大唐繁华,用汉人的农具学汉人的话和汉人通婚,在缓慢却持续得融合进汉族。

本地世家更是多与俚人有来往,各个世家多有肤色微黑身形精瘦的子弟便是明证!若是把他们逼急了,串通俚人举旗造反,那必然是一呼百应!

“昔日薛默围府度田,虽然自恃兵锋之利,却也只是卡在世家自认倒霉不敢举旗造反鱼死网破的关窍上,韦兴若是涸泽而渔,别看岭南世家如今束手就擒,此地与天争命驭象博虎,怕也不是没有拼死一搏的勇气!”攒竹来回踱步,“还是要做好准备,岭南怕不是要反。”

就是要他们反。

他们不反,奚九酒怎么上京?!

这样危险的绸缪,奚九酒没有告诉攒竹。

但攒竹是了解奚九酒的,见她这样神情,不由得狐疑起来:“你不会就是打着这个主意吧?若非如此无以犁平世家本族?也是,一个别院都是这样尸骨累累,也不知道那些世家本族的府邸里,又会是怎样的血腥野蛮?”

奚九酒“啊”了一声:“怎么会?兵灾一起,生灵涂炭,我虽然想为亡者伸冤报仇,却知道生者才是最重要的。”

“不对不对,你这人就是这样的,要做小事先做大,大事解决了,自己想做的小事也就捎带手解决了。当初为了收几个流民孤女你就拉起了一个黎明村!”

奚九酒连连摇头:“那我要做大也不会损人利己啊,这可是战争!”

攒竹这才信了奚九酒的说辞:“真有万一,平叛能快一些吧。”

她对大唐最终会取得的胜利毫不怀疑。

奚九酒托着脸:“那就得快,快到让他们来不及盘剥。”

听奚九酒说到盘剥,攒竹想到另一件事:“我这两日听说,韦兴敛财的行事这样粗暴,他们打算在朝中寻人弹劾参你一本了,韦兴不弹压吗?”

“压,当然得压,岭南天高皇帝远,韦兴压起这些事情来可比在洛阳方便多了。但是现在朝中不是只有韦兴。”

只要弹劾递上去了,就会有人发现,进而把她当做其中的要害人物。

若是日后出了事,才会有人来找她,把她当成突破口当成关键证人才会认出她的价值死保她。

说到朝中,奚九酒的思绪飞到那个听过无数次的长安:“薛默应该已经到门下省上任了。”

“这么快?”

“这可是升官发财,他期盼多年一朝入相,没插上翅膀飞过去都算他有城府懂克制了。”奚九酒笑得嘲讽,“只是入朝为相之后,他才会知道什么叫前狼后虎,步履维艰。”

攒竹顿时兴奋:“你做什么了?”

“什么叫我做什么呀,我能做什么?”奚九酒不满这人对她的污蔑,“是韦兴觉得薛默不老实不可信还,给他留坑,早早去信让京中同党留意薛默消息,收集他的证据。”

攒竹惊呼:“这也行?”

奚九酒神神秘秘地说:“知道韦兴为什么拿侍中之位做交换吗?”

“我都多久没打听朝中的消息了?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就是因为这始终职位原本应当是那黄门侍郎朱赞的,如今被薛默空降夺走,人家心里焉有不怨不怪不起怒?”奚九酒笑得玩味,“韦兴让朱赞留意薛默消息,说不得人真的以为之前把官位给了薛默真的只是一时权衡,回过头来就准备把人踩下去呢!”

攒竹击掌大笑:“哈,那这下可就不是收集证据的事儿了,朱赞不做些手脚玩个栽赃嫁祸什么的,哪里对得起他想要入相位侍中的野望?”

而且就算是韦兴真的没有这个意思,朝中那几位也会坚定得认为他就有,没有也有。

韦兴素来爱下属“自觉”,做好了是他的功,做不好与他无关。

跟着韦兴这一党的,早就习惯他这谜语人的作风。如今得了他的意思,当然会往自己有利的方向解读。

真当拿韦兴当锅顶的,只有她奚九酒?

长安,大明宫。

年龄不大的宦官叉手回礼:“薛侍中,天后今日已经歇下了。”

薛默面上神情不变,依旧尊敬:“有劳中贵人。”

等这宦官转回,薛默方才压了压心中的郁气,堂堂侍中,便让这么个小宦官来打发吗?可悲的是,他居然连这么个不知根底的小宦官也得客气。

门下省之责在于审议政令,但如今令出中枢,皆是帝皇旨意,他又有什么审议的空间?他还能回绝不成?

照理,侍中之位属天子近臣,若要干得顺手,最重要的便是一个君臣得宜,替帝皇说他们想说的话。

如今圣人病重,天后掌权,天有二日,薛默来时还在想要跟哪个君相得。

后来发现他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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