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十字路口的抉择
夜晚。北京。在一处高档餐厅的一个角落里。
蜡烛缓慢地流着泪,时不时地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桌子的两侧坐着两个年轻人,一对情侣。
男子周志涛,白领,在一家合资企业任主任会计师。
女子马敬芳,某国家顶级师范大学硕士生,有留校就职的机遇,但她主动放弃了,目前尚无工作。
人的这一生,或多或少地都有十字路口——现在,他们正处在一个十分重要的十字路口上
周志涛想留在大都市里工作。
大都市夜里的霓虹街市,白天的喧嚣与繁华,空气里都充满了快节奏的生活味道,稳定的且比较高的薪资收入,等等这些对他形成了很强的吸引力。而且,在这里发展空间大,机遇多,有前途。
马敬芳则很另类,完全相反。她认为首都这地方,虽说机遇多,但竞争更激烈。她认为到下边二三线的城市去发展,人才相对较少,才会有更优越的发展空间——她想回到自己的家乡,华北南部的那个城市谋求发展。
就他们之间的优劣势,在普通人看来,周志涛显然是处于优势的地位。
他成熟、稳重、高大,具有浓郁的男人特有的气质。更主要的是,马敬芳是他同时面对三个女人的追求(包括她自己)而犹豫不决时,竭力争取到他的。
但是,在历经了三年之久的爱情之后,马敬芳不但把对方俘获了,而且她使用她独有的魅力,已经把他拿捏得使他很难再离开她了。
他们就这样默默地对坐着,都想说服对方服从自己的意愿,但是,难度都很大,因此,气氛很是沉闷。
他们时不时地也夹一些食物慢慢地咀嚼着。
马敬芳也不断地夹一些男友爱吃的食物放进他的盘子里。
“我真的很不甘心呐,”周志涛沉闷地说。
“是的,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马敬芳说,但是,就咱们两个人的秉性……”
周志涛默默地接过了她的话茬:“秉性不和,不宜在一起……”
“别瞎说,你这是完全错误的认识。”马敬芳善意地讥讽、批驳他说:“你还配受过高等教育?这哲学课你是怎么上的?”
“我不懂什么哲学,”周志涛冷冷地回怼过去:“我没上过哲学课,我是金融系的博士生!”
“你厉害什么?”马敬芳也不服:“你要不懂,我就给你补一课:这叫阴阳互补——就比如咱们两个,都是我这样的秉性就得天天打架。都是你这样的秉性,就一辈子生活在一潭死水里。那还有什么意义?所以,阴阳互补,咱俩搭配,正好一对。”
周志涛忍不住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马敬芳为自己调节的接近愉悦的氛围感到满意,接着说:“咱们两个,必须得有一个为另一个人做出牺牲。”
“为什么不是你呢?”
“我来回答你为什么——”马敬芳信心满满地接着说:“就你这金字招牌的学历,就你现在就职的简历,放到任何一个地方上的城市,无论是大企业还是政府事业单位,都是抢手货,咱何必要看着美国佬儿的脸色舔他们的碗底子?”
“你这话太刻薄了!”
“什么刻薄?这是你在底下发牢骚时给我说的。外国佬为你当助理,薪资却比你还要高许多——这不是明摆着歧视咱中国人是什么?”
“这闹心的事就不要说了。”周志涛心里很烦。
他们又这样僵持了下来。
“从现实的利益上讲,”周志涛不能理解未婚妻的良苦用心,说:“我在这里工作好好的,虽说我的心里有些怨气,但他们也正准备为我提薪。你的母校又有心把你留下来,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好工作呀。”
“让别人去梦寐以求吧,我不稀罕。”
“可你父母你哥哥都希望你能留下来,”周志涛又请出她的家人替自己站台,说:“特别是你哥哥,经常打电话问我……还说要在这里给咱买房子……”
“他是要负责给我买房子的,”马敬芳对自己的选择充满了信心:“但不是在这里。行了,你不要搬我的家里人当你的救兵,有关我的事,他们谁也做不了主。你也别指望我留母校工作。我现在向你表白我今后不可动摇的人生轨迹:我热衷于教育事业,进一步说,我更热衷于基层的教育事业。人生的价值观,我认为主要是在小学至初高中阶段中就已经形成了。今后也难以改变。大学以后的教育最多是补充了一些与价值观没有直接联系的其他方面的专业知识而已。这些专业知识与价值观的形成相比……”
“好了,你不要给我空谈这些枯燥的我弄懂的东西——直接摊牌吧。”
马敬芳顿时沉默了下来:她的内心在做最激烈的挣扎。
他们就这样沉默着,僵持了很久。
周志涛终于忍不住了,恳求她说:“你这是在……拿你最珍贵的人生……下赌注哇!”
“太……正确了!”马敬芳突然激动了起来,双手紧握住男友的一只手,激动着说:“我就是要赌这人生,而且我坚信,我是不会输的!我期盼着你的鼎力相助!”
周志涛没她那么激动,他缓缓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双手夹着自己的额头,低沉而痛苦地说:“我多么渴望……获得你的大力支持。”
马敬芳也很痛心,缓缓地摇了摇头,但她又横下心来,咬着嘴唇坚决地说:“都三天了,今天是最后一天,我一定、必须把你……拿下来!”
“咱们从接触的初期,到现在已经有三年了,”周志涛痛苦地说:“你为什么不早一点透露你的这种思想呀……”
“我承认我做得确实够卑鄙的,”马敬芳低沉地说出了心里话:“我怕当时向你吐露了我的这个心声……你就不要……我了。”
“你现在不怕了?”
“现在更怕。不过……我相信我经过精心的努力,我们已经培养出了不可能再被分开的感情了……我很阴险,我承认。我一直在默默地尽我最大努力的培养着使你对我产生依赖而离不开我的东西。”
“你呀,”周志涛认同她的说法,低沉地说:“你掐算我掐算得太精准了——我中你的毒太深了。”
马敬芳突然暗自激动了起,她预感到——他终于要妥协了!
周志涛默默地接着说:“没料到哇,我一向自命意志坚强、是一个十分传统的中国男人……”
“你的意志确实很坚强,”马敬芳似乎已经看到了地平线上的曙光,很恳切地说:“至于说到你要做传统的中国男人,你就看看我是如何让你做传统的中国男人的、我是如何做典型的东方女人的吧。”
周志涛沉默良久,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子上书写出了三个字:“我输了。”然后站起身扭了过去。
马敬芳看明白了,她无声响地走过去,缓缓地从身后抱住丈夫(她现在自认为他已是自己的丈夫了)脸侧贴在他的宽厚的后背上,轻轻地说:“你没有输,我们都是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