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马敬芳开学前的准备工作
明天就是九月一日了,是传统的新学期开学的日子。
马敬芳把开学的日子看得十分重要。为了明天的开学,她提前两天就开始做准备了。
她为自己做成了学生一样的发型,从衣柜里翻出来七八年前穿过的衣服穿在了身上。为此,嫂子还与她争论了老长时间。
黄昏,周志涛下班回到了家里。当他看见妻子的装束(学生头,学生装)不禁皱起了眉。
“怎么,不好么?”马敬芳摸着自己刚换上的服装,担心地问:“你也认为不好?”
“还有谁认为不好?”
“嫂子与我刚才争论了老半天……”
“我也要与你争论一番——你能老到哪儿去呀,”周志涛不解地说:“没人说你长相老,都说你一脸孩子气,说你长相年轻呐,你还嫌不够?又弄了个学生头。你还想当一回中学生?”
“对呀,”马敬芳悬着的心放下了,接着认真地说:“我就是要回去再当一名高中学生——明天,对我来说,意义非同凡响,将是我一生当中具有里程碑性质的一天,这一步我一定要迈好。”
“赶快搬走你的‘里程碑’吧。”周志涛则不以为然,“与普通老师一样走上讲台,也同样能迈好第一步。”说着,准备去阳台上洗涮(临时居住,盥洗处在阳台上)。
“不,我的教学理念是全新的。”马敬芳撵到了阳台上,为丈夫准备洗漱用的水:“我要让我全班五十二位学生在第一节课上接受我给他们带来的强烈震撼。”
“震你的撼去吧,”周志涛边洗着手脸边心不在焉地揶揄着她说:“别弄出九级地震来就行。”
“见你的鬼!”马敬芳善意地用毛巾摔打丈夫的肩,“我要搞出海啸来!”
周志涛洗漱完了,十分惬意地伸着懒腰,回到了室内的沙发上。
马敬芳撵着丈夫进来了,为他斟了一杯热茶,提醒他说:“刚烧开的水,小心别烫着。(接着又说)我让你看的东西你怎么没带到办公室看一看呀,还在书架上放着。”(注:东西,指她为自己准备的明天与学生第一次见面时的讲话纲要草稿)。
“你见我什么时候往工作单位带过与工作无关的东西?”周志涛批评妻子说:“那地方不是你想象的一杯茶一包烟,一份报纸翻半天的政府行政机关。我们那儿严苛的制度都严过了我原来在北京的工作单位。”
“是我错了。”马敬芳承认了自己错误的认识,接着说:“你抽空看一下我那提纲,咱讨论一下,我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昨天夜里加班回来,我已经看过几遍了。”周志涛接着说:“我本来是想与你磋商一下的,可我推了你几把,你像小猪一样,只哼哼不睁眼,我就躺下了。”
“你不知道我有这毛病呀?只要是睡着了,就是雷都劈都劈不醒的。既然你看过了,就说说你的看法——你认为怎么样?”
“西瓜呢?”周志涛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要起了西瓜:“你在电话里说,不是有新疆的西瓜么?”
“瞧你这馋样,没人与你抢着啃!”马敬芳从冰箱内取出两块西瓜,欲给他,又缩回来手:“你先谈谈你的看法。”
“什么看法不看法的,”周志涛从她的盘子里硬拿过一块西瓜,咬了一口。懒散地说:“不怎么样……”
“什么叫‘不怎么样’?”马敬芳有些耐不住了,对他的态度很是不满,认为他在糊弄自己,没认真看,便提示性地说:“你一定要认真地看,上边……有错处么?”
“有三处错别字,”周志涛依旧吃着西瓜懒散地说:“你这是有意试探我而故意做的手脚。”
马敬芳为此狡黠一笑。
“把你那小儿科的伎俩扔进垃圾桶里去吧。”周志涛不屑地说,“你给我记好了:请不要在鲁班面前耍斧头。”
“瞧瞧你,又来劲了不是?”马敬芳不悦,“小两口之间玩个小游戏、玩个花样怎么啦?哪有你这样古板的?行了,你说‘不怎么样’,你得说出具体内容来……”
“具体内容……”周志涛评论她的提纲说:“言辞过于激烈,很容易使你的学生产生过分的亢奋。”
“这正是我需要的结果呀。”
“适当的激励是必要的,”周志涛淡淡地说,“但不能使学生过于激动,要有尺度,要有个分寸。”
“当然,我会掌握分寸来控制我与学生之间互动中产生的情感的,”马敬芳接着说:“我与学生初次见面的开场演讲,就是要激发这些本来对自己不抱太大希望的学生们的学习热情的,来点燃他们心中求知的欲火,使他们能够看到未来希望的曙光,进而激励起他们奋发进取的雄心、斗志……”
“你看看,”周志涛揶揄妻子:“(掰着手指)斗志、雄心、激情、欲火——点火吧,只是要小心些,别把自己烧着了。”
“好了,”马敬芳泄气了,“你我看事情的理念不同,就说不到一块儿去。正所谓两股道上跑的车,没有交汇点。凡是我的事儿由我自己来吧。”
“你说的正确,咱们的理念不同,沟通不出什么结果来。”周志涛又接着说:“不过,在其中的一点上,我需要提醒一下……”
“哦?……”马敬芳:“那好哇,你说说看。”
“你的用心我明白,”周志涛接着说:“你要弄出这样一种氛围:把自己与你的学们生混在一起,没有距离感的师生关系。我虽说很传统,但也认可你的这种教学理念。但是,大凡事务,均具有它的正反两个方面……”
“哦?你这是在用哲学方法来分析问题了?”马敬芳来了兴趣:“说说看,另一面……”
“你冷静下来思考一下:你将要面对的是当代社会的高中学生,”周志涛含蓄地说:“都是些什么人?那可是一帮十六七岁半大的孩子呀……”
“对,十六七岁的半大孩子,怎么了?”马敬芳没弄明白丈夫的话。
周志涛对妻子的理解能力表示不悦,进一步揭示说:“他们中可能还有某些人具有胆子大,荷尔蒙分泌旺盛、想象力丰富、甚至是癫狂的人,一旦胆大妄为起来……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天都敢给你戳个窟窿……”
“哎呦呦……”马敬芳支着耳朵也没听明白,有些急了:“你别给我弄深奥的,什么胆子大、想象力、癫狂、荷尔蒙——你能不能串在一起说?”
周志涛也急了,蔑视她说:“就你这点智商还配去给人家当老师?”
“我智商不如你,你弄得有些晦涩,行了吧?你别给我绕弯子了。”马敬芳承认。
“我是说,”周志涛把前边的话简单翻译成了妻子可以听得懂的话:“就你这张稚嫩的脸,我都担心你收上来的作业本内会不会夹上一封……让你心惊肉跳的东西(指情书)。”
马敬芳这才弄明白了让她‘心惊肉跳’指的是什么,她暗吃了一惊——这一点,她确实未曾想到过。
“你说说,存在这种可能(男学生悄悄给她传递情书)性么?”周志涛冷静地问。”
“你分析问题,确实比我全面透彻,入木三分。”马敬芳沉思片刻后,平静地说。“不过,我认为这种事情发生的机率很小。(自语)之前也确实耳闻过某某失德的男老师心存不轨,觊觎人家懵懂女孩的美貌而诱骗霸占人家,可从来还未听说过哪个愣头青(毛孩子)敢暗恋自己的女班主任的。”
“你说的那叫常规出牌,”周志涛说:“你若是以传统意义上的老师姿态与你的学生共事,我相信,这种假设是不存在的。但是,你这是非常规出牌。正如前些天闲聊的时候,你所描述的那样,你要与你的学生零距离交流,甚至发展到在学校的食堂里与学生们一张桌子吃饭,学生们敢从你的盘子里抢肉吃的状态时,你就应该当心一些了。”
马敬芳沉默了,认为丈夫分析的不无道理。但她还是坚持自己的理念,平静而沉稳地说:“即使万一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依然可以从容应对,而绝不会因噎废食的——是风是浪,我必须得闯。我这一生的命运,注定是要(激昂地、一字一顿地)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的!”
(注:马敬芳果然一语成谶——她真正的几乎不能自拔地从内心的最深处,刻骨铭心地与自己的学生陷入了情感的漩涡中。为此,她吃尽了苦头,才从此汹涌的旋涡中挣扎着逃脱了出来——此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