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小插曲(二)
本市的大型“福升”商场的老板宁书元从过完春节起,用六个月的时间,对俄罗斯(尤其是对莫斯科)进行了一次全面、细致、深入的考察,从而做出了改变他一生的决定:去欧洲做正在走向衰落的俄罗斯帝国的生意,赚白种人的钱!
他为什么会有这么超前的思维和如此大胆的决定?
事情的来龙去脉是这样的:
宁书元的三姨夫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末期的入伍军人,被分配到东北的大兴安岭当了一名林垦(兼戍边的)军人。六十年代初期,到了退伍回乡的时候,那个时候恰逢是国家经济三年极度困难的时期,依据当时的复员退伍的精神,可以选择留在本地做林垦工人或者返乡接受安排,那时的家乡生活极度困难。为了生存,他选择留在了当地,做了一名林垦工人。
随之而去的就是他结婚不久的家乡妻子,他们在与家乡远隔数千里以外新的地方重新安上了家。
斗转星移,转眼间快四十年了。
三姨夫已经退了休,儿女们也都成家立业了。多半辈子都难得的清闲时光来了,老两口趁着年纪还不算很大、趁着身板还算可以、趁着过春节的档口,决定回乡寻祖。
于是,在半年多以前,他们在二儿子朱伟国的陪伴下,来了一次惬意的回乡之旅。
宁书元还是在很小的时候见过他的小姨和姨夫,记忆里已经很模糊了。他们往日的沟通,都在鸿雁传书里。就是男婚女嫁,就是新添了人口,也就只是在信封里夹上相应的一帧照片,留作美好的记忆……
三十多年未曾见面的亲人聚在了一起,当然要把酒言欢、盛情款待了。
席间,宁书元从表弟朱伟国海阔天空的聊天内容中,获知了影响他一生的事情:中俄边境贸易。
那个时候还是在苏维埃社会主义联邦解体后不久,中苏边境改为了中俄边境,两国关系也由原来紧张而日趋变得松动、缓和了起来,很快就友好了,随之而来的是边境贸易。
这种贸易由原来的零星活动,逐渐变得十分活跃了起来。由于管理机制跟不上,导致地下贸易也十分猖獗了起来。
就是从此时起,宁书元首次接触到了那个时代特有的专用词汇:“倒爷”。
边境“倒爷”的盛行让他难以置信、却是真实存在的:
这些时代产下的畸形儿“倒爷”们,从浙江义乌的小商品批发市场上仅花两三千元的钱,扫几大包的地摊货(主要是女孩、年轻女性用的丝巾、丝袜、廉价的口红、配套的眉笔、蕾丝边的乳罩、花里胡哨的发卡、还有部分的儿童玩具。),弄到北京,再从北京踏上通往莫斯科的国际列车北上,越过边界,穿越蒙古国,抵达目的地后,这些仅两三千元的廉价商品,加价十倍、甚至更多倍后而被当地的俄罗斯女孩、姑娘、媳妇们疯抢一空。他们拿到了手都发软的卢布。在回程的路上,他们再用这些卢布换成价格比内地低得不敢想像的以十吨为计数单位的优质化肥,通关过后,就地卸货,立即加价三四倍,马上就被当地黑龙江、内蒙东北部的边民(主要是附近的农场主、散户农业人口的大爷大妈们)又是一个抢购一空。
他们这样一来一往,手里原来两三千块钱就变成了用麻袋往回装的人民币了……
就这样,一个月一个周期,周而复始。而且,只要你踏上俄罗斯的领土,只要你的钱给到位,就会有风情万种、金发碧眼的俄罗斯、乌克兰年轻漂亮的女郎全程销魂陪伴。
唯一能遇到的风险、也是最致命的风险就是遭遇抢劫。尤其是当遇上俄罗斯的酒鬼、吸毒者,风险就骤增。也有因吝啬钱财而丧命异国他乡的“倒爷”。应对此种风险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花重金雇佣手持ak——47冲锋枪的俄罗斯凶悍的保镖。
(读者们,魔幻么?不,这就是那个特有的历史时期上瞬间丑恶的乱象。)
……
表弟绘声绘色的描述,太刺激了——宁书元暗下决心,要去俄罗斯闯一闯,看一看。
于是,他由一个贴心的伙伴陪同,花费了半年的时间,对俄罗斯(主要是对莫斯科)进行了详细的考察:大到俄罗斯的法律法规,宗教信仰,文化观念,国家的产业结构,小到当地的生活习惯,风土人情,都做了详细的调研。
他得出的结论是:俄罗斯的社会不稳定,经济结构畸形发展,轻纺工业难以想象的落后,一条义乌地摊上的两块钱的艳丽丝巾,一支两三块钱的劣质口红,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粉色乳罩,在莫斯科这样的大都市里,对于普通的女孩来说,都是奢侈品。而俄罗斯的大宗商品,诸如煤炭、石油、化肥等生产资料与国内相比,却又廉价到离谱。
这样双向价格巨大反差的商品,若加以互补,调剂,绝对是生意人千载难逢的绝佳的商机。只要是生意做成了,想不赚钱都由不得你。
为此,他决定要抢先成为当地“吃螃蟹”的第一人。
……
天气越来越热,意场上的生意,和应景的天气一样,也越来越热。
马敬道所经营的大型商场也同样如此。在这个城市,与他的规模类似的商场有好几家。
正当这些大老板们沉浸在赚钱的氛围中的时候,平地一声惊雷,就在这些商业界的大佬们的中间炸开了——往日的竞争对手、大型“福升”商场要在五十天内整体出售!
因为“福升”的老板宁书元撤得急,所以要价也很低。
对于同行的人来说,这也是一次千载难逢的绝佳机遇。
马敬道等这几位同行的大佬们,都在使尽了浑身的解数想把此次机遇抓到自己的手上。
……
接近中午时分,为了筹集还差一百七十万的这笔资金,马敬道和他最得力的爱将钱顺中坐在树荫下的轿车里,享受着空调里吹出来的凉风,他们在焦急地等待着附近一家工商银行当家人的
信息(当家人正在开会),看能不能筹到他们预期的款项。
在本地金融系统内,刚发生过一次地震:一位银行的当家人为了(获得受贿)两万元的私利,铤而走险,违规审批了一笔巨额贷款,被发觉后,接受调查去了。由此引起的金融系统内一把手的工作越发严谨了起来。
马敬道也知道这件事情,所以,他对来此的目的明显信心不足。
马敬道叹了口气说:“基本上没有意义(拿不到贷款)了,你着手明天的割肉策划吧。”
(割肉:为了迅速回笼资金,决定亏本甩卖商品。)
“至于‘割肉’,我心里早已有谱了。”钱顺中是个乐天派,但他也信心不足了。他说:“已经都等到这个时候了,不妨再等一等,说不定还会有好运气等着我们。”
马敬道无奈,他们沉闷地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外面是人流如织的火车站广场)
一个穿梭在人流中的报童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该报童左臂上擓着一摞报纸(擓:当地方言,挎的意思),右手举着一份报纸,在汗流浃背地叫卖。
钱顺中突发奇想,挑逗似的问马敬道:“老板,你看那卖报纸的小孩辛苦么?”
“你什么意思?”马敬道感到他问的莫名其妙。
钱顺中信心满满地说:“你看他半天都卖不了一份报纸,我能在十分钟内给他销售一空。”
马敬道撇了撇嘴角,心不在焉且不屑地说:“天还没破呐,你也没有能力把它吹破。”
“你还不信,我别的大能耐没有,耍这点小伎俩让你瞧瞧。”钱顺中接着倔强地说:“反正现在在这儿也是干耗着,也没啥意思——我就给你露一手。”他说着,放下车窗,喊报童:“喂,小朋友,过来一下。”
马敬道感到好奇,倒要看看他有什么“小伎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