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两清
早已两清
而这一日,他并未等得太久。
晚上趁着他去洗漱,恪尽职守的小安子便来禀报了白日谢南岳所做一切。
如何赶至凉慈殿,在里头看到了些什么,又问了什么,全无隐瞒。
钟离婉饮着琉璃特意备下的汤品,神色淡淡,不见喜怒。“知道了,下去吧。”
“是。”
退到殿外的小安子松了口气。
好在主子没有斥责他玩忽职守。
钟离婉搁下空了的茶盏,照常去沐浴。
成婚后,到底是有些不一样了。
小黎和珍珠在为她拭干头发,她手捧书册,试着看了两句,却发现根本入不了心之后,索性擡眸,目光随意地落在四周。
结果发现殿中多了许多,明显不属于她,且阳刚气十足的东西。
与谢南岳婚后的种种记忆纷沓而来。
由于男人晚上的痴缠,不上朝的清晨,她总会比往日更爱睡懒觉,若非为了准时用膳后喝药,真想放肆地睡个天昏地暗。
膳后,不论是看书练字,还是散步遛狗,只要不是去处理政事,身边就永远多那么个人,与她形影不离。
即位以后,作为皇帝,她身边自是时时刻刻都是跟着人的。
不论是为了有人伺候,还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
小安子、小黎、小庞子、琉璃、珍珠、李姑姑,夜独等人。
后来还多了个胭脂。
她起初以为,与自己成了婚的谢南岳也不过是会这身边众多之一。
却不想这人不但要与她同桌而食、同床共枕,就连平日里做些什么,有什么喜怒哀乐,他都要参与进来,与她同担。
宫人们众星捧月地围着她,因她乐而乐,因她忧而忧。
不问缘由。
也不能问。
再如何陪伴她多年,说到底仍是宫人。
尊卑有别。
她喜也好怒也好,只要她自己不想说缘由,他们便不能逾矩地多问、多说、多看。
谢南岳却不同。
某一日下朝回来她神色较往日更加愉悦,他会问;她因个别琐事进展不顺愁眉不展时,他也会问。
更奇怪的是,她还乐意告知。
渐渐地,她回过味来,意识到原来成婚,就是让一个人,走进自己的,日常。
与她并肩携手,某种意义上地与她平起平坐,与她分享所有的,甘苦。
“要不怎么说是夫妻呢。”昨天特意进宫看她的师娘邢兰,听她这般说后,颇有些欣慰地道。
钟离婉本意只是想说一切顺利,哪知外人面前向来端庄持重的师娘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拉着她的手,再三追问她是否有按照画册上的去做,又问一些闺房中的私事。
钟离婉可不想说。
那男人在床帏之间,初时倒是克制的,后来就无法无天了起来,偏她那会儿已经败下阵来,只能任他摆布。
怪羞的。
就连胭脂,在第一日后,也被她打发了出去,再也不给听了。
只能将婚后一些感想透露出去,以此堵住这位见她成婚后,就荤素不忌,再也不肯端架子做正经人的师娘的嘴。
邢兰果然受用,认真听完她所说,才笑着回答:“天地间唯独他有资格听你说一些话,与你做一些事。甚至死后,也能与你同葬。旁的人,都没有资格。”
“婉婉。”邢兰拉了她的手,又恢复成原来的正经靠谱的长辈形象。“这世道,对咱们女人从来多束缚,所以,我们要加倍对自己好。你和我,都用了不少手段,才走到如今。在外人看来,你已是九五至尊,这寻常人想也不敢想的泼天富贵,于你,已是理所应当。又大权在握,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天下都是你的。偶尔放纵一下,尝尝情爱的滋味,又何妨?权力能让女人容光焕发,情爱亦然。前者你自然要抓紧不放,后者,你也可以拥有。只要你能一直保持清醒,只要你有收拾残局的能力,只要他值得,你试试又何妨?”
她心中一动。
她明白师娘的意思。
师娘希望她做个好皇帝的同时,也不要辜负自个儿。
权势所带来的一切,她都该尽情享受。
锦衣玉食、尊贵显赫,奴仆成群。
这本也是她应得的。
她每天劳心劳力地将这天下治理成如今这副模样,天下间一切最好的东西,自该是她第一个享有。
情爱为何要例外呢?
若她瞧不上谢南岳,只当这桩婚事,是吞并北梁的政治手段,就不该勉强自个儿日日与他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