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他熟记所有有关她的事,知道她一直过得不好。

四岁的时候，钟珩溪就同乔思然的父亲乔禹明离了婚，三个月后钟珩溪嫁给了刚丧偶一个月的任峥。

任峥和夫人是商业联姻。到底是没有感情基础,任夫人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任峥已经和钟珩溪卿卿我我了。

这倒跟许世铭如出一辙。

知道始末后，再看到任峥对钟珩溪各种温柔体贴，许承屿都会想,男人的温柔体贴也是看对象的。谁又能相信，任峥对自己的原配曾是那般疏离淡漠。

和钟珩溪离婚几年后，乔禹明去世了。

乔禹明是个好消防员,但在照顾家人方面，他实在算不上是个及格的家长。

不能说他不爱自己的孩子，休息日的时候，他会骑着车带乔思然出去玩；领了工资，会给她买漂亮的裙子，有趣的故事书。但乔思然的成长中,他的陪伴其实是半缺失的。

所以,在乔思然人生的前十几年里，奶奶才是那个占据了最重要位置的人。说起奶奶，她眼里有晶莹闪烁。

“那时候是不是很辛苦？”许承屿问。他对乔思然的很多了解，都是从资料上看来的。他其实更想,真正地去了解她,从她的视角去体会她的体会，感受她的感受。

乔思然没有即刻回答，头歪了歪,像是很认真地在思考他的提问。

“其实还好。奶奶不是个喜欢抱怨的人。她尽量不想给我添麻烦。”她抿着嘴，腼腆地笑笑,“就是那时侯心里害怕得不得了。”

害怕世上唯一的亲人要离她而去。

许承屿坐正了点。

之前一直默默做手工作业的乔慕突然擡头：“妈妈，你别害怕，你还有我呢。”

乔思然笑得温婉，回了他一句：“是呢。我还有乔慕呢。”

笃笃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乔思然以为是医生和护士来查房，结果却发现是来找许承屿的。

她对门口的中年男有点印象。那个人是许承屿的司机老李，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老李还跟着许承屿。

老李恭敬地朝乔思然点点头，但没有进病房。

许承屿站起来，走到沙发前，拍了拍乔慕：“好了。见到你妈妈了。现在跟老李回去。晚上别太晚睡，明天老李会送你去幼儿园。”

乔慕自然是不会答应他。他擡起头，与许承屿对视：“我要陪妈妈。”

许承屿不理会这些。

他泰然自若地拎起乔慕的书包，把孩子的手工品放进书包里递给老李，声音淡淡：“你妈妈我会陪着。”

这话一出，乔思然一愣。

在医院住一晚上而已，她没那么矫情需要人陪着。

刚想开口拒绝，就听到乔慕煞有介事地说：“许叔叔，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那腔调，那气势，活脱脱另一个许承屿，连跟在许承屿身边多年，见多了各种场面的老李也没收住惊愕的表情。

许承屿嘴角翘起了一点微笑，弯下腰，目光平视着乔慕：“要说什么不能当着你妈妈的面说？”

乔慕一点不避开他的视线，回道：“你出来我就跟你说。”

说罢，他跳下沙发，跑出了病房。

许承屿支起身，脸上还保持着那一点微笑。

这臭小子，真是人小鬼大。

“许承屿！”乔思然叫住他。

他折回去，在她床边坐下。

从她那双深邃漂亮的眼睛里他看到了担忧。

他知道乔思然在担忧什么。

她怕他跟乔慕计较。

可他怎么会跟孩子计较。

那是他跟她的孩子，这个世界上他最亲的亲人。

许承屿看着她，说：“思然，别那么不信任我。”

乔思然迟疑了一霎。

这不是第一次他说别不信任他。

和上次的戏谑相比，这回，他声音带了点无以言表的难过。

这让她有种错误的感觉，就好像他的难过是源于她的不信任。

乔思然张了张嘴，想纠正他的说法：“许承屿……”

许承屿却出声打断她：“思然，你以前都叫我‘承屿’的。”

乔思然觉得脑子不太好使了。

两秒钟前他们还在说信任不信任的事，怎么话题一下子又跳到她以前怎么称呼他了？

更要命的是，许承屿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盈满了对她的控诉，倒好像她正正经经叫他“许承屿”是委屈了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