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尾声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刘工把一切都想好了，天气，风向，航向，食物，淡水，照明，他唯独没有料到一件事——老天爷的脾气。

大概是老天还想让我们的归途多一些难忘的回忆，船只驶出两天多就在晚上遭遇到了暴风雨。

船没有被风浪摧毁，而是撞向一艘没有人的空船，我只记得船体摇晃不止，船上的人完全没有了主意。

两船头直接被撞了起来，经过一次要命的下坠，所有人重重地跌在船尾，我在混乱之中握紧周子晴的手，然后我就失去了知觉。

等我醒来之后已经在一条货船上了，更要命的是货船上的人都不会说中文。

我随着这艘船来到他们的地方，过了好几天才被送回自己的故土。

所有人都失散了，生死不明。

而我回到了家乡。

像是失落了是什么，两天后，我走出了屋子，不是自愿的，而是我许久不见的爸妈硬生生把我给拽出来了。

“看看你的熊样，问你什么你都不说。”我爸挤着清晰的抬头纹，松垮地眼皮看着我，眼里恨铁不成钢的目光鞭打着我。

“我说什么！”我吼道：“你们关心过我吗？”

“小超，你爸也是担心你嘛，父子哪有隔夜的仇？我烧了一锅肉，赶紧吃点，和你爸喝点酒。”

妈褪下围裙，头发上的几缕银丝格外显眼，一段时间不见，她老了许多，皮肤也松弛暗沉了。

一切都变了。

宽大的院子里空无一物，一条瘸狗在我眼前转来转去，看着妈把小桌子拿出来，摆在老槐树下，午饭一样样摆在上面，我平复了一下心情。

海难的事早已过去，现在已经没人关心了，而我，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我爸妈，他们也不看新闻，还以为我这是打工回家。

“快吃吧小超。”妈叹了口气，站着看我一会儿，进厨房拿出半瓶酒给我倒上，也给我爸倒了一杯。

我在村子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就是因为这一点，我爸也看不起我，上次回家就因为一没钱二没媳妇，被数落了一顿，我负气离开。

可这终究是父母心，他们没什么过错，在俗人堆里过活，活得就是家有余钱，子孙满堂。

“啥都别说了，以后我也不说你了，来，喝酒，都是爸的不是。”爸低着头把杯子伸过来，收回去自己抿了一口。

他这么一说，我的心也软了下来，在家里总也算是踏实吧，我这么大的人了，还闹这些脾气干什么？

“爸，我错了，媳妇……”我鼻子忽然一酸，我也是摘过天上星星的人，已经摘到了手里，若不是撞船，我本来可以和周子晴携手回来的。

“多喝点，喝完再睡一觉歇歇，这个……能不出门尽量别出门吧。”爸又抿了一口酒：“吃肉，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吗？”

“媳妇……”

“媳妇你不用担心，你也老大不小了，咱们家还有几万块钱存款，有一半是你寄的，找你二姑借了几万，给你说了门亲，让你别出门是因为人家晚上来看看。”

“啊？”

“啊什么啊，你不能耽误了，这次听爸的。”

“爸，我有媳妇了。”我心虚地看着老爸，失踪的媳妇也得算媳妇吧。

爸没有理会我，连我妈现在都不信了，因为这句话我以前也说过。

先斩后奏啊，这也太突然了。

“媒婆带那个孩子过来，你先做好心理准备，这个女孩呢嫁过人了，生过孩子，这都不要紧，孩子给了男方那边。”

这特么，我还有什么话说。

“行吧，我见见。”

百善孝为先啊，反正到时候我怼那女的几句，让她看不上我也就行了。

傍晚之后，按照这边的习俗，相亲都在晚上，女方要在吃过饭之后再来，然后在院子里坐一会儿，各自带着大人凑场，说几句话。

因为家庭情况彼此都提前知道了，所以也没什么聊的，大多是大人和孩子聊。

村里的好多人都挤在了门口。

这女的说实话，长得还行，往那一坐也显得很安静，但我下午可听说人有点傲，高中毕业之后还去学了幼师，后来从业嫁到了县里面。

“文家小子这次走运了，这妮子还真不孬，听说还是个老师。”

“听说生过孩子了。”

“嗨，现在什么社会了，谁还在乎那个？他能娶到媳妇就不错了，你看他那个条件吧。”

“呵呵，咱们就看个热闹行了，别瞎说，人家看不看得上他还有一说。”

门口议论声不大，可我们都听得到，那媒婆四十来岁，跟我妈差不多大，嘴皮子挺溜：“都聊聊吧，别干坐着了，小文这个孩子我知道，人还是老实本分的，在船上当厨子，孩子你有口福啊。”

这女的点了点头：“嗯，我知道，那个……”

“什么？”我看她要问我话，就接了一句。

“能在县里买房子吗？”这女的问得忒直接。

我摇了摇头：“不能，没钱。”

女的不说话了。

“啧，这就不对了哈，小文啊，你应该说暂时没有，以后慢慢努力就有了嘛。”媒婆热心肠的教导着。

但这个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