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幻
变幻
打破僵局,靠叶芷君拽她妈归娘家,择菜叶递手术刀做家常菜,私下沟通。
临行前,被汤逸群用期待和绝望的表情目送,早知如今会没饭吃,他当初绝不干那档子蠢事。
叶芷君削芋头,切花菜,剥大蒜,菱角蒸熟间歇偷懒掰开来吃。
“怎么讲,你真相信他的解释,还要维护他?”蒸菱角的人是王爱珍。
叶芷君吃棱角,不急不徐,用磨牙咬开,黑紫色的薄弱表皮烙上牙印,半脱落,掰“牛角”完整脱出粉糯的肉,塞进嘴里嚼,嵌牙缝,噎嗓子,娇嫩的果□□有欺骗性,更胜于凶恶的牛魔王外表,奸诈。
“就算他在外面找,我也可以在外面找,离婚多麻烦。”她说,又去剥蒜衣。
王爱珍目瞪口呆,“你这个三观怎么可以歪成这样?”
“你不是经常说你有些朋友还是以前饮料厂的同事?夫妻两个各玩各的,平时还一起过日子,照样好好的。”
在“开放式婚姻”这个洋词汇进入国内之前,许多中年夫妻已经比年轻人更时髦地开始践行,刚开始是一方出轨,多数由男方开启,然后另一方加入,只是并非以“自由”这样高大上的理由,相处多年,感情深厚是习惯使然和利益捆绑,对彼此提不起兴致,便心照不宣各自找情人,平常生活中互相照顾,生死与共。
“欧呦,那人家几十年夫妻了,以前又没什么恋爱自由,你们两个当初是自己喜欢得要死要活,还这么年轻,又没小孩拖累,离婚离掉再找也很容易。”
叶芷君摇头,“人家正经上班的没他赚得多,再找不容易找到比他好的,他对我也不差,他家里观念传统,他爸很要面子,不会纵容他的,就算他找人,我也能在外面找,他理亏,不敢轻易离婚,还能花他的钱住他的房子,离开他哪还能找到这么好的事,做人不能太贪心,反正我怎样都不吃亏。”
王爱珍似乎被说服,劝女儿离开出轨的女婿,出发点就在于怕女儿吃亏,如果不吃亏,那么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叶芷君在自家吃完午饭,躺沙发上小憩了一会儿才回去找汤逸群,没带午饭给他,闻到空气中弥久不散的泡面味。
他听到动静开门出来,睁着无辜可怜的大眼睛,问:“你跟你妈说清楚啦?”
叶芷君如实禀报,简略复述。
他委屈,蹙眉噘嘴:“你真的要出去找别的男人?”
这是重点吗?
脑震荡脑出血脑挫伤,连坐他的心脏也变敏感脆弱。
叶芷君不抛弃这种可能性,故作潇洒:“不好说,没那么理智一切说到做到,又不是像机器,何况未必是坏事。”
“你在你妈面前都不帮我解释。”
“我已经很努力了,我跟她说的都是在假设的前提下,我说的是就算你出轨,就算。”
“你学新闻就学到这点东西。”
“你再给我嘴欠一下试试?有本事你自己跟我妈解释清楚让她相信你啊。”
“我没本事。”理直气壮像吃软饭,他张开手臂要抱抱。
叶芷君身姿敏捷闪身躲开,“滚一边去,你自己做错的事自己解决,回房面壁思过。”听他哼一声一头栽进卧室,自己也朝次卧去。
晚上八点已洗漱完毕坐在床上刷题,接到周倩语电话,她的嗓音和情绪一样低落:
“你之前都没告诉我。”
她向来为情所困才叹息,工作上的冲突委屈大声骂出来才有效。国庆假期已结束,何煜明应当回来与她坦白。
不挂断通话,出门去找她,开入户门动静太大。
汤逸群神经紧张,从卧室出来,看到叶芷君蹲在门口换鞋,问她去哪。
叶芷君回头看他一眼,如实答:“找周倩语。”
“我送你。”
“你瞎凑什么热闹,回去面壁思过。”
绑好鞋带,关门,出小区截出租车去宾馆,在走廊来回确认房间标号顺序,找到周倩语所在房间。
她开门,上身黑色t恤,刚盖过臀部,懒于穿内衣和裤子,被放进去,她重新坐到床沿,双臂直挺撑着身体,两肩高耸,像病瘦的骨凸。
叶芷君从门口绕到窗边,秋风拂面,有汽车鸣笛声,回头看她,“他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上演第二次拔屌无情。
她的嘴唇虚弱开合:“他说明天还要上班,早点回家,我躺在床上起不来,说要在这里过夜,然后他就走了。”
叶芷君噗嗤笑出声,“上学的时候那些给他告白的女生要是提早知道,未必真愿意跟他谈恋爱,这方面还不如蒋昊。”
“你之前为什么没告诉我。”是电话里没来得及回答的问题。
叶芷君的笑容冷却,转身完整面对她的背影,“我没想到你会主动去找,也没想到后来那么多巧合,他都跟你坦白了?”
她点头。
“还算诚实,守承诺,没有太糟糕,你怎么想,想跟他结婚吗?”
“我不知道,我跟他说我和前男友同居怀孕打过一次胎,他一点惊讶都没有,完全不在乎。”
“不在意你的过去,不好吗?”
“我觉得他一点都不在乎我……他对谁都差不多。”
叶芷君垂眸,失神,认为自己太肤浅太迂腐,如果不告知真相或许更好,稀里糊涂过一辈子,只要能得偿所愿,何煜明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只是人与人之间隔着一层过滤网,周倩语有更细腻的孔径,只有附带的尘埃沙粒被筛落,没有完整的石头可以砸中她。
为他人的过错所困扰,延伸为自己制造痛苦而痛苦,不如吃好睡好玩好,及时行乐,这是与汤逸群亲密接触被传染的疾病,即便他并非完全快乐体。
周倩语下班从公司出来便坐上何煜明的车,共进晚餐,同室缠绵,咖啡色的挎包放在床头柜上,她没力气离开,决定在此处独自度过漫长黑夜,面对从明早开始未知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