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心

决心

用屁股想想都知道汤逸群不会把两人“同居”的事告诉父母。

“你妈会经常跟我妈联系吗？”他问。

叶芷君摇头，“不清楚。”继续刷t恤边缘。

“你给你妈打个电话让她别说，我爸妈不知道。”

“哦。”

汤逸群瞥一眼水槽旁的洗衣机，奇怪：“你不用洗衣机吗？”

叶芷君皱皱鼻子，摇头，一边将t恤放在与水槽相连的大理石搓衣板上挤压出泡沫，换清水漂洗，一边问：“你就算要结婚也不是一天两天急得来的，为什么这么早就装修好？一般都是等认亲订婚以后，由女方来出装修费用的。”

汤逸群摸脸，“我爸说装修完就让我住进来。”

叶芷君颔首。汤逸群是符合刻板印象的江浙沪独生子，而他爸也是款经典的爸，教育水平糟糕，不是因为大奸大恶，只是因为愚蠢透顶。

汤逸群在客厅溜圈，给赵玉霞打电话，拿半真半假的由头询问关于她老公的近期状况，得到他爹最近在小区南门对面的小区给同村人搞装修的答案。

叶芷君晾晒衣服，用银色不锈钢衣架，散开拧到半干的白t恤、灰袜子、白bra、蓝内裤。

“没事，就问问。”汤逸群溜达到沙发旁，像树木生长要汲取水分和光照，朝阳台举目，看到一条透光的蓝色胖次，纯棉材质，松紧带颜色深一号。

“挂了。”电话挂断塞进裤兜，视线和大脑依旧停留在蓝色胖次。动漫里常见的胖次是粉色、白色或条纹，松紧带上还有一只小巧的蝴蝶结。他想起上次在姑母小卖部里叶芷君吃的蓝色冰淇淋，发现蓝色不仅抑制食欲，还抑制色欲。

有股薄荷巧克力的奇怪味道。想到这里，他皱起眉。

“你在看什么？”

视线下降，叶芷君站在阳台旁，像只幽怨的鬼。

汤逸群脸不红气不喘，指腹触一下鼻尖，蜷曲的食指指一下阳台，“有只麻雀，秃顶了。”

一只秃顶的麻雀，叶芷君还真的回头看。

“一看就是程序员，太辛苦了。”

嘭。

叶芷君回头，汤逸群已经消失。

她回到卧室，满手洗衣粉香味，指腹浸皱，揉搓生热，总觉得忘了件什么事，懒于回想，脱掉牛仔裤，坐床上看书，看到肚肠呼救，再去买东西吃。室友和她一样，不为填饱肚子不轻易出卧室，她反而更阳光，因为卫生间要出卧室才能进到，每进一次卫生间，总要听到室友怪叫，有卫生间相隔，睡眠环境要改善很多，室友通人性，晚上会压低音量。

周一要再正式投入工作，比平常多加班三小时，节约时间，只好点外卖。雨水淅淅沥沥下不停，与台风无关，正处于梅雨季节。

周二同样加班，空气中水湿重，叶芷君更烦躁，想宰一批视频上传者，但细想，该死的另有其人。等到七月份，放假的学生和老师会像蝗虫过境，她的天灵盖将寸草不生。

必须辞职。

她下定决心。

拖延症犯了。

如果不是外面下雨，她就立刻去打印店印辞职信，如果不是要加班，她一定把今天的衣服洗掉。

周末再去打印店，周末再洗衣服。干脆一天到晚只穿睡裙和拖鞋，bra也省掉，这样只消洗一条内裤，完美。

所以经血好死不死沾到椅子上，黑色办公椅，网布材质，但看得到印记。

工作途中换掉内裤，粘上卫生巾，打电话给组长说要请假，组长说没希望，威胁要辞职，组长说她去争取，仰仗组长高情商，轻松请到假。

上网搜索清洗方法，把椅子拖到浴室，在血迹上挤一截牙膏，涂抹均匀，静置两分钟，摘下花洒清洗，毫不意外将整张椅子都淋湿。淋浴间狭小闷热，汗都淌下来，好在睡裙比椅子率先沾到血，早就遭殃。

“你捣鼓啥呢？”

叶芷君关掉花洒，转身看到汤逸群倚在门口，他皱着鼻子嗅了嗅又说：“什么味道？你背着我吃鸭血粉丝汤了？不放香菜放薄荷。”

“是月经，我把月经沾到椅子上了，对不起。”她将花洒扣回托架。

“又不是我花钱买的椅子，你跟我道什么歉。”汤逸群走进来探头看椅子，“乌漆嘛黑的也看不出来。”

叶芷君把洗衣粉撒到淡化的血迹上，涂抹均匀，涂出泡沫。

他又说：“下雨天，这椅子干不了，天气预报说明后天还要下雨。”

“用饭桌的椅子。”搓两下，椅子放倒，正面磕地上，叶芷君再去摘花洒。

“那么硬，等下坐出痔疮。”汤逸群瞳仁突然放大，仰头看天花板角落，“女人还有月经，真麻烦。”

叶芷君被击中，愣住，花洒放回，跨过椅子，侧身从汤逸群身体与干湿分离的推门之间缝隙钻过去，往书房走。

汤逸群转身，指尖搭下唇，“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他跟叶芷君走到书房，试探地问：“你是不是要喝红糖水的？”看着她在睡裙上擦干手，在电脑搜索引擎输入“绝经的方法”。

“你去变性吧。”他真诚提议。

她摇头，“我不要变成男的。”

绝经方法一条条浏览。

避孕药吃多会变胖，容易得血栓；注射雄激素会导致严重内分泌失调，生妇科病；切除子宫会影响膀胱功能，提早更年期；子宫内膜切除术相对安全，但无法保证完全闭经……

人类目前的科技水平，不存在完全安全有效让女性提前绝经的方法，多少会影响身体健康，但叶芷君现在的身体已经很不健康了，去尝试一种，大不了就是一死。

“唉。”叶芷君心中叹息，反而放松，响亮地咣的一声，忘记身后没椅子，一个屁股蹲摔地上。

真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