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灰烬回廊的奔亡
震耳欲聋的崩塌声,取代了先前激荡的杀声,成为熔心之域的主旋律。
天空——那层暗红的、如同干涸血痂的虚假天穹——正在一片片碎裂剥落,露出其后更加深邃、涌动着终末气息的漆黑虚空。
焦黑的大地剧烈震颤,裂缝如狰狞的巨口般蔓延,贪婪地吞噬着战场上破碎的尸骸与倒塌的武器残骸。空间本身仿佛变成了脆弱的玻璃,无形的碎片在能量乱流的裹挟下四处飞溅,割裂空气,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
“源初灰烬”在浑沌之腔的中心不规则地脉动着,每一次搏动都牵引着空间断面的撕裂,更浓烈的“终末法则”气息如同决堤的冰河洪流,汹涌而出,所过之处,物质与能量都在无声息地湮灭、分解,归于最原始的虚无。这并非深渊的污染,而是更彻底、更冰冷的终结。
“向入口!向白光屏障集结!抛弃所有负重!快!!”卡兰佐的嘶吼在震天的崩塌声中显得异常微弱,却如同最后的灯塔。这位圣树骑士团的代理指挥官,头盔早已不知所踪,金色的长发被血污和灰烬黏连在脸颊,净化的光焰在他残破的铠甲上明灭不定,竭力抵抗着无处不在的终末侵蚀。
他正遵照沈穆昏迷前最后的指令行动。
幸存者们在绝望中爆发出最后的求生本能。斯瓦迪亚的重装步兵丢掉了严重变形的塔盾和沉重的备用武器,不顾一切地拖拽着身边还能行动的伤员;罗多克的长矛手搀扶着弩车操作员;维基亚的射手们将仅存的冰霜箭矢射向崩塌路径上涌来的空间碎片,试图制造短暂的“安全通道”;库吉特的骑射手和响马哨骑则在两翼疯狂地游弋、呼喝,用最后的箭矢点杀那些被空间裂缝抛射出来的、形态扭曲的深渊残渣,并指引着大部队的方向。
草原响马们展现出惊人的骑术,在破碎的地面上险之又险地穿梭,将散落在各处的重伤员捞起,甩到同伴的马背上。
“副官!团长他……”一名圣树骑士试图靠近昏迷的沈穆。沈穆的状态极其糟糕,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溢出暗红的血沫,身体微微痉挛,【塔林】网络超载带来的精神反噬正疯狂啃噬着他的意识本源。
“带上他!不惜一切代价!”卡兰佐一剑劈碎一块砸向沈穆所在位置的巨大熔岩碎块,圣光闪烁,但明显黯淡了许多。“他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库吉特人!掩护通道!”
库吉特头领策马狂奔而至,脸上布满焦黑和血痕:“屏障入口!法则乱流太强!白光在消散,空间结构随时会彻底塌陷!”
众人望去,祖陵巨门方向,那道沈穆要求他们集结的白光屏障——很可能是熔心之域与主世界最后的、最脆弱的连接点——正在剧烈地闪烁、扭曲,如同风中残烛。屏障外,是无尽的、咆哮的虚空乱流和不断挤压闭合的次元壁障。
“必须有人稳住它!争取时间!”卡兰佐瞬间做出了决断。他看向身边仅存的十几名还能站立的圣树骑士,他们的铠甲布满裂痕,圣光同样微弱。
“圣树骑士团!根脉净蚀!目标——入口屏障节点!用我们的生命,为同胞铺就最后的‘根须’通道!”这是燃烧生命本源的禁术,目的并非攻击,而是以自身的秩序之力作为“锚点”,暂时稳定濒临崩溃的空间结构,代价是施术者将彻底融入规则,灰飞烟灭。
“为了秩序!为了生还者!圣树永辉!!”骑士们齐声回应,毫不犹豫。他们迅速结成一个小型阵列,金色的净化光焰前所未有地炽烈,却又带着一种悲壮的决绝。他们将所有残存的力量,包括燃烧的生命之火,汇聚成一道凝练到极致、如同黄金根须般的光流,狠狠刺向那闪烁不定的白光屏障的核心节点。
嗡——!
一声低沉的共鸣响起。濒临熄灭的屏障白光骤然稳定了一瞬,亮度甚至略有回升,形成了一道相对清晰的、仅供数人并行的、笼罩着金色脉络的通道口。通道内部流光溢彩,却充满了狂暴的能量乱流,仅仅是靠近,皮肤都能感受到剧烈的撕扯感。而施术的圣树骑士们,身体如同风化的雕塑般,从指尖开始迅速化为金色的光点消散,无声无息,唯余不屈的意志烙印在短暂的通道之上。
“走!!!”卡兰佐目眦欲裂,发出泣血的咆哮。他本人并未参与施法,作为团长,他必须留下指挥断后。
幸存者们强忍悲痛,爆发出最后的速度,如同决堤的洪流冲向那用生命换来的通道。重伤员被抬在最前,然后是能行动的轻伤员,最后是还能作战的士兵。库吉特骑射手们在通道口两侧形成最后的警戒线,用密集的箭雨压制着从崩塌边缘再次涌现的、由空间碎片和深渊残留怨念组成的诡异“终结衍生物”。
“卡兰佐大人!快走!”一名斯瓦迪亚骑士回头大喊。
卡兰佐正要转身,眼角余光瞥见混沌之腔中心,那团不规则脉动的“源初灰烬”。就在刚才圣树骑士们燃烧生命稳定通道的瞬间,那灰烬似乎受到了某种牵引,一缕极其微弱的、带着秩序余温的白光,竟从灰烬核心溢出,如同游丝般,若有若无地飘向昏迷的沈穆。
卡兰佐心中巨震!这灰烬是深渊核心被净化后的残留,蕴含着深渊与秩序碰撞后的本源力量,以及一丝……世界规则被强行扭转的痕迹?它此刻对沈穆产生了反应?
来不及细想,更大的危机降临!空间断面的裂缝猛然扩张,一道肉眼可见的“终末潮汐”如同灭世巨浪,不再是气息,而是凝结成实质的、灰白色的、散发着绝对“归零”意味的能量洪流,以无可阻挡之势,朝着正在涌入通道的联军残部席卷而来!它所过之处,连空间碎片都直接化为虚无!
通道剧烈震荡,刚刚稳定的金色脉络瞬间黯淡下去,随时可能崩溃!通道内的士兵发出绝望的惊呼,速度慢了下来。
灰白色的终末潮汐翻涌咆哮,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整个正在逃生的队伍。通道入口的金色脉络急剧闪烁,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终结一切的洪流彻底湮灭。
“顶住!!”卡兰佐睚眦欲裂,他凝聚起体内残存的每一缕圣光,甚至不惜燃烧所剩无几的生命本源,将净化光环催发到极致,试图为通道口再争取一丝时间。然而,面对这纯粹的“终末法则”具现化,他的圣光如同投入大海的火星,瞬间被吞噬、同化,效果微乎其微。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淹没每个人的心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缕从“源初灰烬”中逸出的、微弱的秩序白光,终于缠绕上了昏迷中的沈穆。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极其细微的、如同水滴滴入湖面般的涟漪扩散开来。
昏迷中的沈穆,身体猛地一震!
他的意识深处,那因超载而濒临破碎、沉寂的【塔林】网络中,一点微光骤然亮起。那不是他自身的精神力,更像是某种外来的、带着纯粹信息烙印的“引信”。这缕白光,精准地触发了沈穆在之前战斗中,无数次通过【塔林】网络引导联军意志、凝聚规则之枪时,留存在灵魂深处的深刻“轨迹”——那是【骑砍规则】运行的底层逻辑在个体意识中的映射!
嗡!
一股微弱却无比纯粹的秩序波动,以沈穆为中心,无声地扩散开来。这股波动并非力量,更像是一种“共鸣信号”,一种对“骑砍规则”的呼唤!
奇迹发生了!
那些正在崩溃通道内挣扎的士兵,那些在通道口断后、满身血污的库吉特骑射手,那些因重伤而气息奄奄的战士……甚至包括卡兰佐身上残存的净化光辉,在这一刻,体表都极其微弱地、短暂地闪过了一丝熟悉的、带着“战场秩序”意味的白光!这光芒极其黯淡,远不如战斗时那般璀璨,甚至一闪即逝,却真实存在!
这不是沈穆主动的引导,而是【骑砍规则】对自身存在被强烈共鸣信号的应激回应!是无数士兵潜意识里对生存的渴望、对胜利的执着、对并肩战友的不舍,在“源初灰烬”中那缕秩序遗存引动沈穆体内规则轨迹后,于这濒临毁灭的瞬间,被动地与弥散在熔心之域的、残存的规则力量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这股微弱共鸣的集合,形成了一股无形的“秩序场”,恰好挡在了汹涌拍来的终末潮汐前方。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冷水的剧烈反应声。灰白色的终末潮汐撞上这层薄如蝉翼、闪烁不定的秩序微光,竟被硬生生迟滞了一瞬!那湮灭一切的势头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叹息之墙,虽然这“墙”也在急速消融、变薄,但就是这短暂到不足一息的迟滞,成为了生与死的分界线!
“就是现在!冲过去!!”卡兰佐狂吼,敏锐地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他不再吝惜任何力量,甚至拼着经脉寸断的风险,猛地将最后一股圣光轰向通道内部,形成一股强大的推力,“抛弃一切!只求生!走!!!”
通道口仅存的库吉特骑射手们,在头领的带领下,爆发出震天的呼哨,用最后的箭矢和战马撞开拥堵在入口的士兵,同时狠狠地抽打马匹,如同离弦之箭般率先冲入那狂暴的能量乱流通道之中。他们的行动带动了所有人!
求生欲压倒了恐惧。士兵们发出不成调的呐喊,闭上眼睛,不顾一切地向前猛冲,任由狂暴的能量乱流撕扯着他们的护甲、皮肉。重伤员被健壮的士兵死死扛在肩上,任凭身体擦过尖锐的空间褶皱。罗多克的重弩手甚至将心爱的爆裂弩车推倒作为垫脚石,只为让前面的同伴更快一步。
卡兰佐抓住沈穆的手臂,拖着他,在秩序微光彻底熄灭、终末潮汐重新加速涌来的最后一刹那,猛地跃入了剧烈扭曲的光影通道之中!他背后,是彻底被灰白色吞噬的熔心之域入口,以及圣树骑士团成员们消散前凝固的、坚定而悲壮的面容。 第464章:扭曲的归途与残存的阴影
进入通道,并非意味着安全,而是进入了另一种形式的炼狱。
这里并非物质空间,更像是空间结构崩塌过程中形成的、狂暴能量与破碎规则交织的“回廊”。五感在这里被彻底扭曲、混淆。眼前是万花筒般疯狂旋转、撕裂又重组的色彩漩涡;耳边是无数尖锐的嘶鸣、低沉的轰鸣以及空间本身扭曲断裂的、令人神魂欲裂的怪异声响;身体被四面八方涌来的乱流撕扯、挤压,仿佛随时都会被拉成碎片,又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反复捶打。稀薄的空气灼热无比,带着硫磺和金属烧融的味道,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滚烫的砂砾。
“呃啊——!”
“我的手!!”
“稳住!别松手!抓住前面的人!”
混乱和痛苦的声音在通道内交织。不断有士兵因承受不住乱流的撕扯或精神错乱而松开紧握同伴的手,惨叫着被卷入色彩漩涡深处,瞬间消失无踪。重伤员在这种环境下更是濒临极限,呻吟声微弱下去。
卡兰佐死死抓住沈穆,将残存的圣光覆盖在两人身上,形成一个脆弱的光茧,艰难地抵抗着乱流的侵袭。他感到自己的力量正在飞速流逝,视线也开始模糊。但他不敢停下,只能凭借本能,朝着前方那唯一相对稳定、指引着出口方向的微弱空间坐标——那是由刚才燃烧生命的圣树骑士们用“根须”稳定下来的节点残存气息——拼命“游”去。
“库吉特人!维基亚人!火力掩护薄弱点!”卡兰佐嘶哑地喊出命令,声音在乱流中几乎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