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好逑(七) - 满堂兮美人 - 春潭砚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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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好逑(七)

君子好逑(七)

夜凉如水,月明星稀。

三公子见对面迟迟未回应,又往前走几步,语重心长,“我知客卿乃读书识礼之人,眼看就要与夫人大婚,确实为难,但男子素来以建功立业,济世苍生为责,至于家里面的事嘛,并非重中之重,客卿宠爱夫人,不好开口,我可以作为说客,如今形势危急,一旦变法开始,还不知如何翻天覆地,为客卿的安全,也是为夫人着想,还请暂时委屈一下,先将婚期推后,迎娶瑶华公主为先。”

依旧沉默,惹一直在身边的段瑞安心里打鼓,以他对自家公子的了解,历来都是朝堂之上最为要紧,当初与雪姬不也是家族联姻嘛,想来对方年轻貌美,娇憨可爱,人家可是一点也没上心,如今变法迫在眉睫,要把姒夭公主收为侧室,娶瑶华公主为妻,好像也不是很难理解。

还没听到回音,又兀自惋惜起来,到底是个公主,与瑶华又差到哪去,可惜国亡了,这公主也就不比平常。

正在胡乱琢磨,却听丰臣开口,语气不紧不慢,“多谢君王与三公子美意,我想就不必了,既轻慢瑶华公主,也对不住我夫人,三公子怎么忘了,我可是惧内得很,变法若有风云,也是身为执法者该来承受,并不能牵连终身大事,还请三公子海涵。”

拒绝得干脆,拱手施礼,已有送客之意,同泽愣了愣,不好再留,只得转身离开。

坐在马车上一路晃悠,百思不得其解,都说丰臣一心变法,他看着倒不像,其实也不是非要促成这门婚事,一来瑶华年纪不小,属实难寻匹配之人,再者也为关系更加牢靠,自古以来联姻都是最好的办法。

另一边段瑞安跟丰臣往里去,心里也好奇,低声问:“公子想好了,依我说在安国人生地不熟,将来展开大的变革,肯定需要靠山,三公子虽好,到底还是有实际关联更稳妥。”

丰臣点头,“说得不错。”

“那公子还回绝呀,我听人讲瑶华公主虽性格倔强,也是个美人,并不辱没咱们。”余光瞧对面一个劲走着,似乎没有搭话的意思,又叹口气,“唉,说起来姒夭公主也很好,虽然你们做戏,却也有情义,以前没办法,雪姬仍在,委屈她当个枕边人,如今好不容易要大婚,又出来个公主,想来t她气性大,也是忍不了的。”

丰臣一只腿已迈进小院,方才道:“少操心这些,昨日让来传话,我晚上回不来,你可说明白了。”

“哦,属下绝不敢耽误,早早就来递信。”

对方很满意,脸上又浮现出笑容,“好,回去休息吧。”

段瑞安瞧他秀挺身影消失在门口,如坠五里雾中,刚才那表情莫非是害怕,担心——夜不归宿啊,难得也有让自家公子胆怯之人。

丰臣拒绝与瑶华公主成亲,大婚在三日后如期举行。

按理他只是个客卿,典礼不可铺张,但本人上心,也布置的精致,处处张灯结彩,美酒佳肴,贵客云集。

钟鼓之乐,彻夜不停,直闹到天已朦朦亮。

姒夭坐在榻边,看桌上摆好的干果与蜜糖,忍不住先抓了把塞嘴里,也不知对方待客要到何时,总不能亏待自己。

一边用余光打量屋子,今日焕然一新,红绸像被月光洗净似的,鲜盈盈,亮灼灼,烛火摇曳,落在竖着耳朵的犀尊里,美酒荡漾,旋出的光线又打回鎏金三羊灯上,看得久了,满眼生辉。

笑了笑,又靠回软枕上,把头撑在膝盖间,心里荡悠悠,做梦般,哪能想到这辈子既然大婚,还是与丰臣。

如今提起上辈子,对方在齐王跟前慷慨激昂讲妖妃不可入宫的模样,还发恨呐,但此时的恨又轻飘飘,新添了些许甜蜜意味。

“上辈子欠我的,这辈子好好还吧,”

她从未这般轻松过,母亲的仇已报,丰臣的仇也报了,兄长涵回到楚郡,再没有任何忧虑之处。

生活头一次亮堂堂,简直不敢置信。

琢磨来,琢磨去,又打个哈气,朦朦胧胧中听到有人推门,想是丰臣回来。

睁开眼,并不迎出去,脸冲着里面,偷偷捂嘴乐。

等对方脱下外衣,来到榻前,刚掀起帷幔,她便砰地一下起身,双手搭在他的脖颈,下巴撑在他的肩膀,温柔附耳,“夫君,你回来了。”

丰臣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动弹不得,他以为她睡了,怕把人家吵醒,原来在等着自己。

手顺势搭在腰肢,把人轻轻放入榻中,看对方今日施了粉黛,头上插着金钗,纯衣𫄸袡,浅绛衣缘,本就是生得艳若桃李,被肃穆的颜色一衬,愈发美艳诱人,倒让他不敢细看。

“你还不睡,不累吗?”把被子给她盖好,柔声道:“该早回来的,不过外面人太多,也不知从哪里来的这么多客人,安国上下看着也没多少人。”

姒夭噗嗤乐了,“还不都是来凑热闹,晓得我夫君厉害,要巴结呀。”

一口一个夫君叫着,丰臣听着发晕,虽说以往做戏,倒也会喊,可如今真情真意,语气的转变是人都听得出来。

俯下身,把头埋在她颈弯,鼻息落下,惹得姒夭痒,伸手推一下,“身子好沉啊,可别说要这样睡,给我压坏了。”

丰臣环在腰间的手却愈发收紧,“不过抱一会儿,看夫人喊叫的。”

姒夭不再挣扎,乖乖被他搂在怀里,“不能太久,我累。”

“我也累,累得很,不过值得。”

声音越来越低,气息微弱,总让人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能出什么差错呐,今日大婚,对面是她的夫君,新婚之夜该如何度过,姒夭从没想过,但只要与丰臣,无论怎样都好,也不是第一次耳鬓厮磨,只想让他好好休息。

“躺下来睡吧,被子都盖不好,我倒没事,你在上面着凉。”

对方没应声,身体微颤,让她心口骤紧,“哎呀,怎么现在就冷吗?”

伸手推不动,只得用上劲,方才看清对方面容,额头满是细汗,气息不稳,明显有事。

“怎么了?”反手搭在他的手腕,摸着脉搏起伏,惊得脸色苍白,“你——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是不是有人下毒,或者酒不对!”撑起身子,要从榻上挣脱,“我有药,你等着,让甘棠和段御右都过来。”

却被丰臣双臂揽住,“别动,我一会儿就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不过要给我点颜色看,很快就能过去。”

姒夭着急,“谁要给你颜色看,什么人!”

对方不再说话,仍然俯在她身上,轻轻喘息。

她拗不过,只能将指尖再次搭上手腕,感受着脉搏渐渐平稳,看来对方说的对,幸亏无碍,可心里仍旧发慌,谁能这样大胆,居然明目张胆往食物里下药,如今丰臣还没上朝堂啊,将来若是封侯拜相,开始什么变法,日子该如何过。

这样想着,双手绕过他的脖颈,将人紧紧搂着,喃喃道:“我看你还是不要做官了,与我开铺子赚钱也不会少啊,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命值钱,这地方太吓人,虽说在齐国,你也得罪不少人,但那会儿有两大家族做后盾,到底无人敢动,安国民风彪悍,深不知底,我真怕你哪天稀里糊涂就没了,何苦呐。”

听身上人不回话,也不逼他,继续自言自语,“我知道你们读过书的人,尤其这个学派,那个学派的,都要实行自己的学说,济世救人,对吧,可依我说,百年之后,谁还记得谁呀,就算你做出一番天地又如何?自己日子过不好,还能管别人,改革家多的是,善终的有几个!”

不由又想起在楚国变法的令尹,死得凄惨,大概触景生情,眼眶也热了,“我可不想你万劫不复,年纪轻轻,前途无量,怎么不能过安稳日子啊,咱们大仇已报,正是该逍遥的时候。”

不知一个人嘀咕多久,听外面灯火炸个响,对方始终没回话,但她知道他没睡着,人睡着身体沉,自己不可能承受的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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