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家宜室(五)
宜家宜室(五)
姒夭愈发愁眉紧锁,惹对面的乌羊心慌意乱,也不知自己表情不对,还是说错话,竟让新夫人扫兴,只瞅着甘棠看,俩人打起眉眼官司。
小丫头起身解围,“乌管家一路辛苦,今晚上咱们一起吃饭,给你接风。”
对面腾地怔住,满脸尴尬,“哎呀,真不巧,也是我没福气,姐姐开了口,竟应不下来,原是两大家人慌忙才到,需要安顿,正在外面找房子,好不容易定下,说是去看。”
两大家人——姒夭回过神,不解地问:“你们全家就罢了,怎么还有别人?”
甘棠反应过来,一边接话,“姐姐有所不知,乌管家可有个未过门的妻呐,想必舍不得,一起都来了。”
乌羊顿时臊得满脸红,陪着笑。
“原来如此啊,我们可不敢耽误你的好事。”姒夭抿唇,随手让小丫头拿出个花簪,放到对方手中,“回去吧,当我送给未来新娘子的礼物,以后有的是时间聚。”
看对方感恩代谢地离开,才沉下眸子,喃喃自语,“这事不对——”
“哪里不对?姐姐又多想,总操心有的没的。”甘棠将凤鸟双连杯小心收起来,放到屋内,又出来道:“不如先看锦夫人的信,有没有出事。”
说着将竹筒打开,倒出一张绢帛,递给对方。
上面稀疏几行字,倒也没特别之事,只说自己一切都好,让姒夭放心,听到主仆俩人入安,托她给家族带话,若有需要,对方也可以照顾。
到底还是女子心细,考虑周到,谁能料到以往冤家如今竟成密友,姒夭亦感安慰。
事不宜迟,也该去拜访,免得锦家担心,世道纷乱,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侯门望族一样,还是要去做个好人。
特意吩咐甘棠找辆安车,又暗自打听锦伦侯的住处,趁天色早,悄悄地去,顺手带上几件宝物,总归到人家地盘,多认识个人,多座靠山。
赶在夕阳西下前来到伦候家,只道自己乃锦夫人朋友,带来对方信物,并未言明身份,先出来待客的是伦侯夫人,看到女儿笔迹,不禁潸然泪下,期间谈话才知姒夭就是那位刚入阳城的客卿夫人,连忙又请伦侯出来,一家人奉为上宾,十分隆重。
直弄得姒夭不好意思,自己不过传个信而已,笑道:“侯爷与夫人如此客气,我以后再不敢来了。”
“夫人何出此言,以后我与客卿同朝为官,虽然在下年事已高,极少露脸,但也算同僚啊,将来定要常常走动,何况咱们还连着襟,更要多多来往。”
一边吩咐奴仆备下酒菜,留姒夭吃饭,百般推脱也不行,只好勉为其难,“随便吃两口即可,不瞒侯爷与夫人,我不便耽搁太久,需早早回家,免得夫君担心。”
只要提到丰臣,哪怕再轻巧之话,也能让对面诚惶诚恐,想锦侯世代公族,身份尊贵,竟忌惮至此,姒夭不禁心里偷笑,确实是个鬼,人人都怕。
一大家人坐t下,就连甘棠也上了桌,有说有笑,眼看夕阳余光已散,露出暗色,姒夭准备告辞。
屋外突然急慌慌进来个仆人,拱手恭敬道:“伦侯,夫人,小公主来了。”
锦侯听闻脸色一变,深知那可是个无法无天的主,连忙对姒夭解释,“夫人不必诧异,小公主生性活泼,经常到处转悠,不知今日为何会来,夫人请坐,我去前边迎一下。”
话音未落,却见大厅内突然闯进个黑影,举止天然,自带一股恣意潇洒,定睛去瞧,竟是位身穿玄衣的少年公子,往前走几步,也不施礼,兀自站在屋子中央,高声道:“侯爷,夫人,今天有什么贵客呀?连我都懒得见。”
一出声便知是位年轻女郎,原来在女扮男装啊,细看眉眼倒也俊美,只是肤色略微发暗。
众人起身,伦侯摸着胡须笑,“瑶华公主,好久不见,不知今夜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
对面轻蔑地哼了声,漂亮眼里如盛满月光,“瞧侯爷说的,我哪次逢年过节不来这里啊,倒把我忘了,一定回去禀报王兄,问出个道理,不过你年纪也大,他想必不敢造次,到头来还会骂我。”
目光一晃,落到姒夭身上,那眼睛里的笑意便散开。
“我当谁啊——”声音突然降低,夹杂着说不清的情绪,往前一步,离姒夭与甘棠又近些,“想必是传说中有名的齐国上卿夫人吧,能把天下第一人拐走的那位。”
仰头大笑,无礼又放肆,却也符合她的身份,瑶华公主乃当今王上最小的妹妹,娇生惯养,无人敢得罪,姒夭也有耳闻,站起身,依旧是副微笑模样。
“今天运气好,竟遇到殿下,这厢有礼。”
对面不应声,眼睛只看着锦侯,“此一时彼一时啊,我看我是讨人嫌了,对不对。”
明显不把她们当回事,甘棠立刻坐不住,又被姒夭一把拉开,摇摇头示意不可冲动,她什么场面没见过,不过小意思罢了。
直把锦国公闹个大花脸,两边都得罪不起,忙把小殿下往里间引,低声笑,“殿下是不是有事,不便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咱们后面聊。”
对面不管,还想再逞口舌之快,忽听后面传来一声呵斥,雄浑有力的男子音,“瑶华,休要胡闹。”
众人顺声望,又进来一位身穿玄衣的公子,头戴玉冠,模样英武,一双眼睛彷若天上飞鹰。
锦侯立刻如得来救星,“三公子鉴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大家一个个施礼,姒夭也拉甘棠向前,三公子同泽笑着摆手,“伦侯乃晚辈叔父,今日不过私下里串门,切莫生分。”
余光瞧见姒夭,眉眼弯弯,越发显得一团和气,拱手道:“客卿夫人有礼,真是久违了,自从听说客聊来了,总想见一面,却得不来机会,不知他近日可忙,什么时候能说几句话啊。”
姒夭回道:“什么时候都成,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明日吧,三公子若有空,尽管去。”
俩人亲昵地说话,旁边的瑶华忍不住闹脾气,寻思什么人呐,也值得自己三哥小心,一扭身,独自往里去了。
同泽见满屋人吃喝正好,却被他们兄妹打岔,明白要是自己留下,大家都别想自在,也笑着随小公主离开。
这边终于松口气,才开始说笑,不远处又飘来瑶华的声音,刻意提高嗓门喊,依旧满不在乎的语气。
“我知道外面人得罪不起,不过嘛,别怨我危言耸听,往年到咱们安国来的学士,能人也不少,哪个住的过了半年,都吃不住苦,早早到其他国家去了,只有你们还当真,我看这一对也待不了多久,你看那夫人娇滴滴的样子,简直风一吹,都能散架,哪里和咱们匹配呢。”
声音七拐八拐,大珠小珠落玉盘,全在大厅内,仆人面面相觑,急得伦侯夫人百口莫辩,再没遇到如此尴尬的时刻。
还是姒夭莞尔一笑,仿若没听见,给对方敬酒,“天黑了,我也该回去,要不家里人着急,以后还会来的,夫人且放心。”
对面忙不叠应声,只道今日怠慢,千万别往心里去,一路送到门口,临上安车前还拉着姒夭的手不松,都清楚朝堂上之事与后院无关,可惜偏偏难做。
“夫人今夜的好,我都记住了,以后咱们多处处就能明白,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单一样,容易忘事,不开心的从不记住,每日都欢欢喜喜。”
随即与甘棠上了车,在铺满薄雪的街道上晃晃悠悠,小丫头气得绷个脸,不停嘟嘟,“什么小公主,这个公主,那个公主,安国算什么地方,不过就是穷乡僻壤,连咱们楚国一个县都比不上,虽说楚亡了,就算楚郡吧,也比这里富庶,居然还在咱们面前挑理,我看安国也不好待,客卿有本事,哪里去不得。”
姒夭被她逗乐,经历如此多,当然不像对方似地一点就着,反而兴兴道:“其实这位瑶华公主倒是个爽直性子,有点像雪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