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兰玉树(四) - 满堂兮美人 - 春潭砚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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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兰玉树(四)

芝兰玉树(四)

院中一片寂静,满屋响起寒玉着急的叹息声,风岚清抿口酒,温柔地开了口。

“你若想帮我,也不是没法子,说实话,这段日子跟公主去过不少地方,明白些事,你既知道我受伤,那些人都是冷夫人派来的吧,她与女闾探子有关,对不对!这张网拉得如此大,想寻解药,只有把脉络理清楚了才行。”

对面顿时怔住,手中的酒放下又拿起,语气满是怯意,“风侍卫,我知你聪明,当时来就晓得会暴露,但这件事不是我不想说,后面牵扯之人众多,你刚才让我离开,是想依靠公主吧?不错,她确实可以信赖,但那边的势力太大,就算上卿也未必能在风浪中存活,何况一个公主,我劝你还是早日脱身,要么毒未发,先被这位公主连累死了。”

风岚清满脸疑惑,“这话从何说起——公主虽牵扯到女闾秘密,无非就是被你们追杀罢了,丰上卿位高权重,自然会派人护住,何况公子涵的事很快就会定下,到时我们一起回楚,冷夫人必然失势,有什么可怕。”

瞧他执迷不悟,寒玉越发急得面红耳赤,“你想的也太简单,有些事我虽不清楚,但有一点,冷夫人背后还有靠山,即便楚郡守没了,也有本事对付公主。”

风岚清垂眸,他今夜要的就是这个幕后人,“你是说女闾的实际掌控者吧,若能揪出来,便可永绝后患。”

寒玉倒吸口冷气,仿佛被这句话吓住,半晌没吱声,挑眼看对面眉宇冷峻,晓得人家认了真。

这如何能成,简直以卵击石,她不能让他白白送命。

“风侍卫,你想想,背后是谁,我一个侍女怎会清楚,就像你说的,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所谓兔子急了也咬人,到时两边闹起来,你又如何,况且毒没解,武功尽失,防不胜防啊!前一段那个鲍大司马夫人,不就是被我们家夫人利用,她原是郑国人,心里恨极了咱们公主,冷夫人稍微几句,便勾起杀心,以后可以利用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我怎能不担心。”

说着又泣不成声,拿手巾抹泪,呜咽道:“话已至此,我再告诉你个秘密,千万守住,你可知姒夭公主的生母,乃是冷夫人所害啊。”

窗外的虫鸣声不知何时停住,想是夜太深的缘故,屋里却有种异样的燥热感,风岚清听得清楚,心直往下沉。

“什么,白夫人。”

对面点头,仿佛怕他听不清楚,两三下擦干泪水,一字一顿,“是啊,正由于这个缘故,我才觉得公主与冷夫人之间,一定会变成你死我活的,以往公主被囚禁在深宫,不会有大的起伏,冷夫人还可以不管不顾,但如今公主势力越来越强,又非要查女闾,冷夫人心里有芥蒂,无论如何不会放过。”

风岚清不可置信,“你确定?”

寒玉惨淡一笑,眼里升起无可奈何之色,“我还能胡说啊,记得那夜下雨,冷夫人自己去对方宫里,我因怕冷,给她送衣服,你也知白夫人素来冷淡,宫里没几个侍从,四处静悠悠,无人通报,我走到屏风外,却瞅见冷夫人独自在里面喝酒,又偷偷往酒盏里放粒t药丸,白夫人那夜便去了,难道不是她!”

原来如此,想来寒玉说的话八/九不离十,风岚清的心忽地揪起来,意识到月影与姒夭正在隔壁。

仿佛能听到公主在呜咽,他坐立难安,也不知月影那个家伙年轻,懂不懂得安慰几句。

心急如焚,恨不得现在冲过去,脸色实在不好,对面还以为被吓住,毕竟宫里人都以为白夫人身体不适才离开,哪知背后真相。

其实只要仔细想一想,自从冷夫人进宫,受宠的妃子一个接一个没了,难道全是巧合,只不过她风头盛,倍受宠爱,即便真闹出来,君王也不会如何。

隔壁的姒夭也料到,那会儿小,确实不曾琢磨过,千头万绪涌上心头,像刚被捅了一刀,当即觉不出疼来,惊诧更甚。

怪不得母亲榻边留有舜华香,定是冷夫人带来,对方肯定也中毒,活脱脱女闾的探子,后来闻不到也正常,人家已经拿到解药。

她呼吸不稳,脸上毫无血色,在黑漆漆屋里也一眼可见,月影低下头,轻声道:“殿下——”

姒夭像被叫了魂,茫茫然不知该回什么,也许什么都不用讲,而对方也哑口无言,这样的时刻,又能说什么。

默然良久,月影只得用胳膊轻轻碰了下,“咱们离开吧,也差不多了。”

姒夭昏沉沉点头,还没迈步,却见月影的脚步又顿住,想必听到别的。

她便也停下,瞧着眼前模糊的影子,静静等。

屋外起了风,夏日的风,再呼啸也带着一丝暖意,轻轻打在脖子上,不知为何,竟让人想起冬日,母亲离去的夜晚,风雨交加。

不知多久,月影悄悄附耳,“殿下,刚才寒玉又说了几句话,我再复述一遍。”

“风侍卫,别嫌我啰嗦,拿今晚的话当耳旁风,我让你离开公主,也不是乱讲,先不说别的,就算楚郡守,别看君王在朝堂有意于涵,旨意可还没下,一日无旨,一日就定不成。算了,给你直说吧,冷夫人不日就会入宫,你也知她在君王前的本事,到时哄得齐王前后找不到北,楚郡守的人选换一个也不难。”

冷夫人要入宫,姒夭才意识到事态严重,一旦王上改主意,就算丰臣也没辙,而且寒玉说得不假,冷夫人对男人的功夫,她可晓得。

连忙道:“能不能给岚清递个话,让他问何时会入宫。”

月影点头,贴着墙壁悄悄言语几句,即便姒夭在身旁也听不清,但风岚清一定明白。

又着急地将耳朵贴过去,这一次隐隐听岚清在问:“冷夫人真要去,宫里也不是说进就进,我看你小题大做。”

对面显然不服气,“你怎么又犯傻!我早告诉你,她后边有人,就在中秋之时,我也不会跟着。”

姒夭得到想要的答案,忽觉身子一软,差点跌倒,她是坚持太久,心早就乱如麻,裂成碎片,被刀割得一块一块。

月影连忙扶住,从后门匆忙出去。

“殿下,节哀。”直到驻足在姒夭门前,才又开口,“自己身子骨最重要,若不爱惜,也不能报仇雪恨啊。”

报仇——姒夭呆呆地想,是要报仇,世间再没有找到杀母仇人,还置身事外的道理。

张口想回话,半晌只落泪,月影很明白,拱拱手离开。

留姒夭独自坐在榻上,屋里真静啊,唯有甘棠均匀的呼吸声,伸手碰了下对方柔软身体,感觉到从指尖传来的温度,又泪如泉涌。

母亲已经过世很久了,按理早该习惯,可难过的不单由于对方被害,还在于若许年来,她对她无缘无故的怨,恨她不好好保养自子,性子太懦弱,有人说病了,有人说自杀,受不住深宫寒凉,无论如何都一样,丝毫不能减轻她心里的怨。

明明身体很好,怎么突然走了,思来想去,冥冥中认定母亲由于失宠而自甘堕落,越发恨了。

还有孩儿,为何要为一个男子所谓的宠爱便不想活,君王又如何,君王不也是个普通的男人。

她这辈子就不会为情爱损害自己,天下的男子,无论是谁,也不及身上一根汗毛重要。

心里又起了股气,却是恨自己,如今才知全是她想错,恨错,也不知对方在那边能不能安生。

实在可笑,胸口的气来回窜,哪里能睡下。

站起身,走出屋,在桃花树下来回踱步,闻着淡淡的桃花香,情绪才稳定,偶然间透过院门,瞧见有烛火摇曳,暗忖他又来了。

他——丰臣,前几日不就遇见,反正这人总鬼鬼祟祟,想着便往前走,不觉心里有点热,也不知为何要热,反正暖融融。

推开门,却见风岚清满是关切的眸子,“我就知道殿下没睡,难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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