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不记得我还记得我教你的东西」
15「不记得我还记得我教你的东西」
她今天的穿搭跟前几次见面截然不同。
不再是那种宽宽大大轻而易举就掩埋在人群中的黑灰色中性风。
亮眼的白在黑暗中格外瞩目,也正因此,何屿才一眼定格。
但他也很快确定这像是黄筝的衣服,因为陶万笳从小就不喜欢白色,她美其名曰说自己是个邋遢的人洗不起白色,实际上也是因为那些童年阴影。
视线交汇,他盯着她似乎化过妆的眼先开了口:“就你自己吗?黄筝呢?”
在听经理汇报的空隙何屿从朋友圈刷到了黄筝的动态,是活动现场的一张合照,她跟陶万笳一左一右把黄声声搂在中间,三个人脸上的笑容都非常明显。他也是看到照片下的定位后这才冒着低温不畏吵闹走了下来。
他想着如果大家都在,他的意外出现不至于那么明显。尽管,他此刻即使什么都不说心思也依然明显。
人流熙攘,陶万笳往他的方向走了走,眯起眼,“你刚说什么?”
何屿发现她脸上的小表情和从前一样,强行按下微动的唇角,沉声把方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回家了,文冬阳正好在附近出外勤就顺便把她们两个带回去了。”
陶万笳把音量放大,看到四周不间断来往的人流后加快脚步向外。
她早已过了爱凑热闹的年纪,刚刚也只是因为被零点钟声吸引才停在原地。现在零点已过钟声消失她也该早点回去休息。毕竟,绒城真的很冷。太冷的时候除了睡觉也没什么别的事做。
远离人群下到台阶,没想到何屿依旧跟在身后。
他衣服还很单薄,是她看不出跟上次有什么区别的黑色大衣,只是脖颈上多了条同色的羊绒围巾,相比于陶万笳只能把手揣进口袋里,何屿这厮在寒风中显然要比她从容得多。
路灯撒下来,映照在他侧脸轮廓,男人长身玉立,款款而至时踩着的水泥楼梯仿佛成了走秀的t台。
何屿转头看她,“那你怎么没跟她们一起回去?”
“因为我活该想要自己受冻。”陶万笳对他这个蠢问题有些无语,忽略他望过来的视线径直向下。
下了楼梯是公园,甬道里一片平坦的空地上有几个拿着滑板荡来荡去的少年,带着荧光的车轮在昏暗中格外明显。
何屿没懂她这句话,还以为她在故意呛自己,快走两步站到她对面。
来之前的年会上他喝了点酒,明明不多,可这会儿看着她像是酒精发作了一样,血液中酒精浓度变多,导致大脑晕晕乎乎,连带着看她的视线里朦胧调转着很久之前的画面。热情和冷漠过于对照分明,这令他无法接受,连带着问出的话也有点意气用事。
“我好心想送你,陶万笳,你凭什么跟我这么说话?”
他觉得她处处都在针对自己,自从回了绒城见到他,她根本就没有一次是好好跟他说话的。
这根本不该是一个抛弃他的人应该有的态度,当然,他也只敢在心里小小计较着她的不公平。
陶万笳没了耐心,沉声回他,“是你自己听不懂话,文冬阳在追黄筝你难道不知道吗?我不跟他们一起回去当然是给文东阳制造机会啊,他那个工作一个月也不见得能有一天休息时间,今天好不容易碰上了我难道还要跟着一起啊?”
机关枪一样的话接二连三冒出来,何屿被她噎了下,把前因后果理清后好一会儿才回她。
“你对文冬阳的事还挺关心的,不过他都追了这么多年也没追上,依我看你帮忙也没什么用。”
感情勉强不来,若是从前这两个人没准还有机会,但现在黄筝显然对情感已经完全漠然。一个不再需要爱的人,再多爱放到她身上也是多余。
“没用就没用呗,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姻缘呢。”
陶万笳觉得他的注意力有点奇怪,话说完又莫名其妙看向他的眼。
两道目光交汇,很快一前一后移开。
何屿听到嬉闹声看向前面几个玩得兴高采烈的男孩子,视线停顿,对着那道方向跟她擡了擡下巴。
“现在还会吗?”
她顿了顿,“当然。”
陶万笳不用回头也知道他在说什么。
中学时学校里刮起一阵来势汹汹的滑板潮,同学们接二连三凑热闹买了滑板,就连家属楼里的孩子们吃过晚饭也个个拿着父母给买的滑板出去玩,上到学校下到家,哪里都是车轮滑行地面的摩擦声。
她那时候也想要,但因为自己寄人篱下不得不多考虑,计算过自己的压岁钱和零花钱怎么凑也凑不到一个零头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何屿看出她心里的羡慕和渴望,也知道直接买给她不会接受,所以提议让她跟自己每周末去市场给人画画,十块钱一张的素描,他负责画她负责招揽人买。就这样攒了一个月后带她去商场买下了最后一个滑板。
陶万笳现在还记得,那是个红色的,像火也像太阳。
她刚开始学的时候只能做最基本的滑行,连转弯都有些费劲。绒钢家属楼下的水泥地又凹凸不平,何屿就带着她到公园里。
她少年时期的第一个兴趣是他教会的。
何屿把她从那个不属于她的家里拉出来感受自由,也是他陪着她一起,在那片空地上反反复复摔了无数次才终于把她教会。
忘是不会忘记,只是想起来会有些感慨。
何屿盯着那几个人再度走神时,陶万笳已经笑着上前。
路边有人卖烟花棒,她扫码买了两盒后递给那几个孩子,然后从他们之中选了个长板拿过来。
车轮擦过地面,陶万笳滑行时带动着鼓瑟的猎风也一起吹过来。
何屿回过神,看着她姿态熟练地蹬板,轻声开口:“我以为你忘了。”
“有些事是忘了,”陶万笳绕到他身侧,话音一扬,“比如关于你的。”
她这会儿心情不错,人在滑板上感受到了久违的自由,回答他也没有之前那么强硬,更像是半真半假开玩笑。
何屿自然也听出来了,于是顺着她的话茬附和,“不记得我还记得我教你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