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不能对他人的痛苦视而不见」
27「不能对他人的痛苦视而不见」
寒风穿过,火盆里燃烧的纸钱随风跳出边沿。
陶万笳关上门进屋,望向那张黑白相框。
“之前不是还好好的,过年的时候我们还见过面的。”
男孩神色痛苦,因她这话哭出声,抽噎着回答——
“前,前些天村里有老人过寿喊她回去帮忙,打水的时候掉到冰窟窿里,周围,周围也没个人在,等我找到她的时候已经僵了。”
屋内漆黑静谧,何屿被这哭声震到后背发凉,擡眼时看到墙上的遗像心下茫然,牵着陶万笳的手无意识攥了攥。
陶万笳心情沉重,听完后好一会儿也没出声,呆呆站在遗像前,脑海里却是走马灯一样浮现出麦香的身影来。
小时候钢厂家属楼里那群长辈很爱说的一个口头禅是该着,意思是一个人这辈子走什么路,活多久都是定数,注定的事人力无法更改。陶万笳觉得这两个字很冷漠,就像是置身事外轻飘飘的感慨。
可如今看着这张遗像她也不可避免想到这句话,那或许不是冷漠,而是人对命运的无力。
她经历过许多次生死,自认在意外面前已经足够坦然,可这一刻还是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人不是只有老去才会死,而是随时都会死。
“你节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告诉我。”她转过身,临走时又提醒他不要在屋里烧纸。
可这一句话像是触动到男孩的神经,他哭得越发急促,语气也加重,“他们不让我去上坟,我找不到她埋在哪就只好这样。”
“小陶姐,你能帮我去看看她吗?”
他低下头,断了线的眼泪不受控,滴滴答答像是蜿蜒流淌的河流。
“我想知道她埋在哪,她还这么小就走了,我怕有孤魂野鬼欺负她。”
何屿听得毛骨悚然,随便找了个理由拉着陶万笳回到隔壁,关上门后长舒一口气。
“你害怕了?”
“没有。”他眉头微皱,“我就是觉得有点瘆得慌。”
奇怪,哪里都奇怪,但他具体也说不太上来。
陶万笳也感同身受,但想了想那番话也能理解,知道死亡和亲身面对死亡是两件截然不同的事,人对生命中突然的失去总是接受不了的,她比谁都明白,心理安慰也是安慰。
想到麦香,还是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想起除夕那天中午麦香还拿了一副对联和福字送她当新年礼物,她当时她在屋里收拾卫生,麦香看她腾不出手就主动拿了浆糊帮她贴在门上,还仔仔细细的把两侧对齐。
她那天穿了件红色毛衣,没有化妆,素着一张肤色健康的脸,笑起来时眼睛眯成一条月牙。
这姑娘是发自内心对她感激,也是真的拿她当一个可以亲近的邻居姐姐。
陶万笳胸腔堵塞,这么多年她都不能对他人的痛苦视而不见,离开前在隔壁门口停住。
“我用她理发店老板的名义去回去祭奠她,你看这样可以吗?”
她想了个解决方案,男孩闻言飞快从地面上站起身。
他擡手抹去脸上的泪痕,激动点头。
回去路上何屿一直沉默。
陶万笳沉思过后还是主动开口,先是介绍了跟麦香的相识过程,又粗略讲解了这两人的故事。
她没打算寻求他的理解,只是告知他自己打算帮忙的理由,若是陌生人大可不管,但这个人是麦香,所以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袖手旁观。
何屿没想到她会跟自己说这些,等红灯时侧头看她。
“我没有要阻拦你。”
他拉住她的手,“我陪你一起。”
她总是有她要做的事,想起上次何屿还心有余悸,他知道阻拦不了也没想过阻拦,自己唯一能做的是寸步不离跟在她身边,总之他不会再让她一个人。
麦香老家在绒城下偏西的一个小县城,距离比岐县还远,开车过去要将近三个小时。
何屿提前处理完工作跟她一起,小张不了解路线,男孩坐在副驾驶全程指引,车子驶离高速公路后扎进崎岖的山路,颠簸许久才到了村口。
周遭萧肃,一片荒凉中村落安静的挤在山中。积雪已消,但脚下的土地依然冻得发硬。
男孩在前方带领,穿过几户刷白的新房后停在一家红砖垒起的老式房屋。
“麦香小时候一直住在这,这是她大伯母家,”
说完停在她身后,叹气低头,“她也是从这发丧出去的,他们家人都不让我进屋。”
“没事,你上车等吧。”
陶万笳透过方形门洞向里看,“我要是能问到地址再告诉你。”
窄而乱的一方小院,地面上散落分布着细小树枝和各种形态的鸡屎,拴在树下的黑狗听见声音突然跳出来。
何屿怕狗,心脏一悬,陶万笳拉着他的手在一声比一声重的犬吠中走进去。
“干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