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8

38

阿斯搀扶着萨麦尔走出树丛，他们两个都没有说话。

在这段短而漫长的时间里，恶魔开始真正的考虑为什么事情会走到这一步。他简单地梳理了一下，惊讶地发现他们之间除了最早的那些年，剩下千余年中，竟然是萨麦尔一直在追逐他的身影。

他的手正环在萨麦尔的腰上，天使几乎报废的钢铁之羽发出铮铮响声。萨麦尔的身躯仍然是他回忆中每个晚上那么柔软，他纯洁又过分放荡。他从什么小道报纸上看到那种消息，说要满足自己的恶魔伴侣才能更长久的得到他们的陪伴，因此他会主动解开衣服，展示自己干净的肉身。

阿斯现在才发现以往萨麦尔很多的快乐都如同丝线般牵扯在他的身上。事实上，想起那些晚上的时候他并不记得萨麦尔是否的确像他滤镜下表现得那么快乐。或许是没有什么感觉，甚至还有几分疼痛，但是萨麦尔很能忍耐，他能够在任何他不想发出声音来的时候不发出声音来，就像现在一样。

也许他们之间萨麦尔真正喜欢的是亲吻。在每次快乐时光过后萨麦尔会向他索吻，他们唇齿交接，在离开的时候萨麦尔眼神朦胧，仿佛这才是他通往内心高潮的通道。天使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他只是尝起来像个天使而已。

平时的萨麦尔都很冷淡，甚至具有剧毒一般的攻击性。他的嘴唇是石雕的，他的舌头是银刻的，他的伶牙俐齿皆是被锋利话语所打磨的。但是在阿斯亲吻上他的一瞬间，它们柔软如同烈日下的一块巧克力，吮吸不尽的甜味从他的嘴角偷偷漏下。

他在窗边亲吻他，他在床侧亲吻他，他在路上亲吻他，他甚至在路西法的宫殿里亲吻他。阿斯没有料到这个亲吻，已经戴好头盔和银甲准备去四层平定叛乱的天使突然凑上来，在他的唇角留下一个吻。

“所以…”阿斯突然说，“要我抱着你飞吗？你知道，快一点。”

萨麦尔似乎没有预料到他的建议，犹豫了片刻之后他收回了自己的翅膀，“好。”他垂着眼睛说。

恶魔抱着天使飞向二重天，萨麦尔的双手环着阿斯的脖颈，在下落时他感到手指微微发麻。

阿斯把他放下，萨麦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

“我会去找希拉，然后再去看加百列，”萨麦尔说，“路西法应该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加百列的事不用过分担心。”

“他已经醒了，应该没大事，”阿斯耸了耸肩，“路西法暂时联系不上，既然你回来了，那你找起来应该更方便。”

“好。”萨麦尔说。

“那我们…就这样了？”阿斯说，“就在这里…结束了？”

“对啊，”萨麦尔竟然笑了一下，“wow，就这样结束了。”

阿斯感觉到他松了口气，他的手臂微微垂下，十分放松的样子。

“要个告别吻吗？”阿斯说，“你知道，庆祝一下你开始新生活。”

萨麦尔没有说不也没有说好，但是在阿斯意识到之前，他飞速地凑过去，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了一个吻。

“再见，”他的天使轻声说，“希望你以后能找到更爱你的人。”

“希望你也如此。”

阿斯说，但是他知道他们两个人的愿望终究有一个不会实现。他只知道一个简单的道理——假如你的伴侣只能在和你接吻的片刻得到欢愉，那为何不给他更多一点的自由…让他找一个时刻都能给他快乐的人呢。

39

路西法把抹布在水桶里洗了三下，然后啪地扔甩在墙上。

没有人胆敢窥视神殿的清洁工作，并且二重天的生活毫无趣味，路西法每天都在工作，休息，工作，再休息之间徘徊，他的工作是擦地板，而休息是在房间里看圣经。

他从来不知道，天使的生活竟然已经无趣到如此发指的地步。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走，只能委曲求全暂时做着这份毫无前途并且可能会持续千年的工作。

每天在天堂的休息钟敲响之后路西法躺在他被分配的房间里都会产生很多思考，关于这一切的意义是什么，关于他能不能强闯出二重天。

他情愿身受重伤躺在地狱的床上也不愿意安安稳稳在天堂擦地，地狱的空气都是自由的，沁人心脾。

并且，让人完全意想不到的是，路西法竟然以一张如此普通的脸，收获了一个追求者。

他想起这件事情都觉得不可思议。是这样的，在他擦地的第二天不知名的天使卫兵给他送了一颗生命果，他以为对方是好意，在他吃了那个生命果之后，他每天都收到了一个。

金发的天使卫兵比他变幻出的黑发身躯要高一点，他站在路西法面前时路西法总觉得这个场景十分微妙，“这是今天的，”卫兵把生命果给他，“那个…在你的工作结束后…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听唱诗班献唱吗？”

糟糕，路西法心中警铃大作。听唱诗班献唱，在天使文化中，这基本上相当于正式约会发展长期关系的代名词。

卫兵显然不知道他提出约会的对象是地狱之主，路西法也不能随便说出什么谢谢但是不了的话。卫兵是个好天使，他虽然没记住人家的名字，但是他想委婉地拒绝他。

“我今天可能要加班，”地狱主君矜持地说，“神的殿堂必须一尘不染，我昨天在地板上看到了一丝灰尘的痕迹。”

“这样，”卫兵对他严谨认真的工作态度肃然起敬，“那我等你。”

“不用了吧，”路西法尴尬地笑笑，“那个，可能要很久…”

“没关系！”卫兵说，“我是休息钟前后的岗，我会站在那里看你，直到你出来。”

这就是为什么到点就走从不加班的路西法，竟然被这样的一个小小的卫兵困在此处，在休息钟打响三声之后，他把抹布捡起来，沾满水，继续往墙上扔。

抹布顺着墙滑下来，像极了一句缓缓书写的脏话。

世间还有很久，而在这过去的几天中，路西法尝试了所有的娱乐项目。他用生命水在地板上写对神不敬的话，水会自行消散。他把抹布甩到任何一个看得见的地方，抹布会自己掉下来，水痕也会慢慢消失不见。

耶和华，真有你的。

路西法对自己以前在神殿中谨小慎微的态度感到万分不值得。神殿竟然是真的永远纤尘不染，哈哈，他以前擦地白擦了。

路西法无聊地甩着玩，直到他在神殿窗户处看到一只手。

“嘿！你还在吗？”天使卫兵敲了敲窗户，“我快要走了，要一起去吗？”

路西法迅速地将那块抹布抓在手上，神殿当中不可高声言语，他走过去，准备告诉卫兵这里真的很脏他需要连夜打扫神的殿堂。

就在此时，突然之间，路西法感觉到脚下有一点潮湿。

他抬头望去，神殿应该永远空置着的高高在上的主座阶梯上，竟然不知何时开始喷涌而出瀑布般的水流。在金色的宝座之上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道彩虹，两侧的座位顺着水流的入侵向后移动，只是一瞬间，金质的地板上几乎是肉眼可见地开始生长开放丛丛鲜花，水流集中在阶梯前方，汹涌澎湃，卷起雪白的浪花，但是在路西法站在的地方，却一点水花都感觉不到。

他脚下浅水处开始浮现出石子，他擦了那么多天的地板竟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幽香。有声音在神殿中歌唱，路西法不知道那是在哪来的，也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