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己 - 夫君是纨绔 - 云水摇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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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己

罪己

随着太子燕怀峥病逝的消息传来,被冷落了数月的前太子燕怀旻再次得圣人单独召见,父子彻夜深谈,待到了次日朝会之时,燕怀旻的眼睛都还是肿的。

正月初十,燕钊将西京城一应事宜暂时交于燕怀旻,自己则应群臣所请,率文武百官自西京城出发,东至黛山封禅。

权臣百官、内外命妇、邦交使节,封禅车舆绵延数百里之众。或许因着燕怀峥和云中鹤之事,燕钊对云眠这个太子妃难得怀了几分歉疚,给云眠的行撵格外隆重,位次仅在丽妃之后。

天子向来被认定是君权天授,而封禅大典则是天子向天复命,以昭告自己四海之功德。沈恕将封禅的建议提出时,这对醉心权利的燕钊来说无意是巨大的诱惑。

行了几日,终于抵达黛山脚下。

燕钊看着山脚下庄严整肃的布置,对沈恕越发满意。

正月十五,黛山脚下。

随着鼓乐声连绵而起,在万众瞩目中,身着明黄礼服的燕钊一步步登上了封祀坛。他踏过一级级白玉石阶,胸中万分激荡。

万民归心,大好河山,尽在他手。

他在心中默念:阿耶、凝霜,你们看,终究是你们错了。

当初他率西州军一路平叛到了西京,兵围皇城时,看到他,他那久未相见的父皇眼中没有多少惊喜,更多的是震骇,他枯败的手牵起燕钊,颤抖着唇开口,却是要他辅佐他的兄长即位。

他恼急了,眼中戾色一闪,于无人深夜,一柄利刃刺穿了他父君的胸膛。他自灵州一路征战杀戮而来,眸底早已被血染红,哪里还是当初那个懦弱心慈的灵州王?

他不给他,那他便自己去夺、去抢。要他放弃他唾手可得的至尊之巅?怎么可能?

可他的父皇没有他预想中的震怒和惊讶,他很平静地看着他,似乎并不意外自己的儿子对自己动手,临终前,他还是撑着一口气在那张传位诏书上按下了玺印,他说:“钊儿,终有一日,你会后悔。”

燕钊冷笑着看着阿耶逐渐冰冷的身体,他哪里会后悔?哪有什么东西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呢?

若他始终是灵州那方寸之地的小小藩王尚可,可如今,他既窥得了权利和刀剑的力量,血早已被冷透了,哪里会后悔?

他杀了阿耶,杀了兄长,杀了镇西王……他杀了一切威胁到他登上那至尊之巅的人,他甚至逼死了自己最爱的女人。

他的阿耶要他后悔,他的女人要他永生永世不得安宁,可他偏不,他要向他们证明,他们都错了。

燕钊自礼官手中接过香,朝着黛山的方向拜了几拜,然后,将那香插进了祭坛中。

随着礼官唱和,数千只象征着祥瑞之兆的珍禽异兽被同时放生。

也就是在这时,朗朗苍穹之上忽的起了风,将祭坛之上盘旋升起的香雾吹散开,也将燃着的香一并吹熄了。

封禅仪式重大,需要许多官员共同耗费许多时日筹划,再由钦天监算出黄道吉日,才会最终定下,断不会出现这般差错才对。

众人见此情景,面上皆是一惊。

大风来得猝不及防,将人们的衣袍吹得翻飞。燕钊登时沉了脸色,随侍的内官紧忙上前将燕钊护住,生怕龙体有失。

“沈恕!”

燕钊朝众臣方向喝令一声,已是震怒到了极点。

封禅即是向天复命,天象如此突变,由不得人不多想。这般隆重的大典,莫说满朝官员、外邦使节,就连大庸朝的平民百姓都在关注着这场盛事,哪里经得起这般的纰漏。

一时间,祭坛之上遮天蔽日,众人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就在这时,一道纤弱身影自一旁缓缓走出,跪倒在玉阶正下方。

她声音朗朗,丝毫不背眼前的骇人景象所影响:“臣妾以为,天象有异,乃是天神之怒。”

这句话,惊得在场的七尺男儿们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燕钊眉心直跳强烈的不安席卷心头,他不耐地挥挥手:“弱智女流,懂的什么?莫要在此胡闹!”言罢,就要谴人将云眠带走。

也就在此时,有人惊慌失措前来禀报:“圣人,方才放生的异兽……异兽……”

一旁的大臣见这人吓得面如土色,急道:“如何了?”

那人道:“异兽被放生后,未奔出数里,尽皆撞树而亡。”

象征着祥瑞的异兽,竟都死了。

话音才落,头顶传来一声凄厉哀鸣,还未待众人反应过来,一只彩尾凤鸟自上空直直坠落而下,恰恰跌落在玉阶上的平台上,鲜红的血瞬间将白玉石染成了红色。

眼瞧着这一幕,男人们还能勉强撑住,在场的命妇中却有人受不得这般惊吓,尖叫一声昏死过去。

方才还寂静肃穆的仪式一时间便乱了。

燕钊这般的人自然不信什么天象、什么天神,他举行封禅,也不过是想以此收拢人心罢了。见此番接二连三的状况,阴沉的目光一一扫过台下众人。

在沈恕面上停了停,最终落在跪在正中的云眠身上。

云眠丝毫不惧,全然没有平日里面对君王时的怯懦之态。

她的脊背挺得笔直,高声道:“如今我大庸收复失地、边境安稳、四方来朝,实乃可喜可贺之事,可这般幸事乃是边境数十万边军的血肉换来的!如今,西州军以数百之众护我大庸疆土三十年,这才有了西境得胜,回纥来降!可西州军身蒙大冤数十年却不得诏!蒲城数万暮氏英魂冤情不得雪!这才引来天神震怒!”

“放肆!”燕钊从未想过自己从未看在过眼里的云家小小女娘竟有这般的胆识,登时气的满脸涨红,“云眠!朕说过,郢州之战可抵当年谋逆之罪,既往朕已不再追究,已是极大宽纵,你此番在此是作甚?是在指摘君父不仁不明吗?!”

“来人!”燕钊疾声呵斥左右。

或许是云眠的话太过惊世骇俗,一时间,竟无人动作。

云眠不卑不亢,直视燕钊愤怒的脸:“有罪才可抵,既无罪,何来功过相抵一说?!请圣人为西州军、为镇西王正名!”

她深深拜倒,燕钊已经怒到了极点,想立时将这云家女千刀万剐了,可她盯着太子遗孀的名头,自己又不能轻易动她。

燕钊深深吸了几口气,强压下喷薄而出的怒意,退了一步:“你所说之事,朕不是没管,如今,杨霆已在夜狱,仔细审审将他杀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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