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吞 - 晓 - 风寂花暝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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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吞

吞吞

一首诗,字字珠玑,令人心颤神迷。

不曾见识的诗句,从未读过的音律。

于是我想要记住,踱步在走廊里开始背诵。是想要记住的东西、不想忘记的文字,想要背下来慢慢回忆。

阳光入眼并不刺目,我明白了。不真实的世界,梦的空间,走廊倾斜,墙壁晃动,难怪是流连忘返的文字。我边念叨着诗句边紧紧盯着指腹的螺纹,全神贯注地注视螺纹,不能理会身边一切,只要不在意空间崩塌,就不会梦醒。

来不及了,梦还是要碎了,不太妙,我快要记住了,也快醒过来了。

我睁开双眼,自己的房间,熟悉的天花板,一点点的细碎阳光。

就这样躺着,还没冒出下一个念头,泪肆意涌了出来,心脏像是被巨兽的爪子攥住般被挤压的疼痛。上一秒还萦绕口中的诗句,这一刻已然没有一点印象。我忘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泪不停汹涌,心脏每跳动一次都带来痛楚。

有什么消失了。

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见了。

我应当记住的,却忘却了的。

重要的、无论如何也不该、不可以忘却的。

当眼角开始被泪水腌地生疼,我终于坐起身子。

“吞吞,你吃掉了什么。”

没有感情的语句从口中蹦出,披头散发的我不再落泪。拭了拭腌疼的眼角,被泪水濡湿的手指伸向了书桌上的仓鼠笼。

仓鼠笼,四四方方白色的笼子,干净明亮。笼子底部铺着厚厚的刨花,刨花里藏着一只浅灰色的毛绒绒的奶茶仓鼠在呼呼大睡。我靠近书桌,移开仓鼠笼的门,戳了戳吞吞,吞吞翻了个身继续睡。我撅嘴,合上门,不管吞吞。

被吃掉的话,也挺好吧,反正也不是什么能够记住的东西。如果真是重要的东西,是不会被吃掉的吧。这样想着,我开始对着镜子扎头发。

这是高三普普通通百无聊赖火烧眉头的一天,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浪费这么长的时间去回忆一首诗句,也许是为了语文作文三分之一的分值?记不得的诗何必回忆,正好今天的早读是语文,可以背背简桢。

“因为,当他赐给你荒野时,意谓着,他要你成为高飞的鹰。”

所有人都在站着大声朗读,为了避免困倦,为了驱散睡意。无数张口传出无数声音,无数张脸同一副表情。死气沉沉,毫无生机,像是为了吃到新鲜肉的一排排丧尸,经久失修的腐烂身体。

我在背诵简桢的句子,我喜欢这些铿锵有力啷啷作响闪闪发光的句子,当它们从我口中叮叮当当蹦出,总有“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意境,我能凭借这些文字,从丧尸变成人,我应该是人才对,我就是人。

周二周四是语文早读,一周里最美好的两天。我喜欢语文早读,因为可以朗读自己喜欢的文字。为什么周六周日不是最美好的?因为高三生没有周末,周末不过是翻几倍的试卷作业罢了。

我想起她在企鹅上对我说,觉得我是朋友,想要我在她空间留言,她想收集满满留言板的祝福,像收集食物的仓鼠一样,可以拥有满满幸福。不过,即便我不把她当朋友,不愿在她空间留言,也不用回复什么,没关系。

没关系。

不知道哪里的弦断了,很难听的语句把她骂了一顿,我不停的辱骂嘲弄,然后拉黑删除一条龙。

我成不了高飞的鹰,我只配沉沦在荒野。

为什么当时的我会是那个样子呢,为什么了呢。那些语句,依稀记得是不堪入耳的狰狞可怖,我不愿记得那是我打出的文字,读的那么多书,手中那么多文字,却变成刺入别人心脏的匕首。当时只是心情不好吗?初三毕业对朋友分离的伤感?撞上枪口的她成了我复杂情绪的受害者。

所以道歉究竟是不是第二次伤害呢?将掩盖已久的腐烂伤口再一次暴露在空气中真的好吗?那种强烈的自责感说到底也不过是“责己”。对于自己达不到“完人”的标准的深深失望、悔恨与抑郁。说到底,世间诸事,关我屁事,道歉不是在乎别人,道歉只是在意自己罢了。

但我不该是这样子的,我不愿自己是这样的。

我不是只在意自己的,我不应该,我不愿意,我不是,我不。

我不能。

手伸向书桌,我摸到了软绒绒毛乎乎的一团。我捏了一会,手感很好,又用力一捏,意会吞吞该醒了。

“吞吞,吃掉吧。”我轻轻说道。

真不懂吵闹的早读课吞吞是怎么睡得着的,但是当轻飘飘的五个字掉在桌面,瘫成一团的仓鼠突然睁开眼,没有焦距的,无限深远辽阔的眼。仓鼠的嘴开始翕动,仿佛在啃食什么。

在啃食什么。

有什么不见了。

有什么被吃掉了。

很快,吞吞吃饱了,舒服地闭上了眼。我把吞吞塞回书桌。

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做。给吞吞喂食,让吞吞吃饱。毕竟是我的宠物,不能饿着它。

所以,喂掉了什么呢,我又不太记得了。

“犹似存在主义,或是老庄,或是一杯下午茶,或两本借来的书。”

早读后,是痛苦的,令人眼花迷乱不住作呕的两节数学课,实在不懂为什么要把数学放在上午的伊始?馥郁留香的句子变成苦涩难尝的符号,我想起高一的我在纸上写到——天知道数学课上出了多少作家诗人,文学的起点终究是数学。

可我不是作家,也不是诗人,甚至连写手都做不了,我只能被冰冷无意义的符号字母捆住双手双脚徒呼奈何。我擡起手面对窄窄的窗透下来的阳光,我没有白皙修长手指,有的只是灰色指关节,并不怎么纤细好看的手。

试卷传了过来,照常是第一节课做试卷第二节课评讲,我讨厌这样。不是说第一节评讲第二节做题就不讨厌,是纯粹的无能为力又必须跋涉前行的厌恶。

很快做完简单的题,稍微要思考的都直接跳过,大题第一问轻轻松松答完,第二三问需稍加思虑的则跳过。整张卷子看完,有了大概印象再从头开始,简单的再做一遍,普通的开始好好作答,困难的束手无策。

我两眼无神地盯着最后一大题,除了一个工工整整的解和“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淡淡两点在上面,我无法再写下任何。

春天,为什么我要念“晚来天欲雪”?风雪中极淡极浅吗?我不喝酒,不喝茶,甚至是奶茶。不过能饮一杯白开水罢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一丝一毫未动。

要不,让吞吞吃了吧?

脑海中的想法犹如黑暗中的火花,在满是天然气的密闭房屋里炸开。为什么不可以呢?为什么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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