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贞妃
周绮元瞧出她神色不大对劲,但还是按照之前和周怀安商量好的话术向她解释:“是这样的,京中有位贞妃的家眷,得知我们来山中进香,特意托付我们探望贞妃一面。母亲染了风寒身子不变,我和哥哥代其探望。”
贞妃自从生下怪胎失去皇宠后,已经被家族渐渐抛弃,这些年来,看望她的人屈指可数,且难得才来一次。
那女仲尼神色莫名地看了周绮元一眼,很快不疑有他,略微一顿,道:“小施主请随我来。”
不消一会儿,对方引二人来到一处偏僻的院落外,没再继续走,而是找了个理由道:“贫尼还有事,就送到这里了。告辞。”
那女仲尼说完,不待她们开口,转头就神色古怪地走了,脚步匆忙,似是刻意回避什么一样。
周绮元早就感觉奇怪,此时环视四周,发现此处位置偏僻,院落也像许久没有修葺过一样,有些荒败,不由看向周怀安:“哥哥,你有没有觉得这女仲尼有些不大对劲?还有,这里真的是贞妃住的地方吗?”怎么看起来有些破破烂烂的?
最后这句没说出口。
周怀安略一沉吟:“进去一看便知道了。”
两人进了破旧的院子,乍见一位女仲尼正弯身站在井边,吃力地向上提水。从侧面看上去,这女子五官精致,肌肤雪白,即便已经过了芳华之年,却也挡不住她清雅的气质与美丽。
旁边另一个颐指气使的女仲尼对着她指指点点:“没吃饭啊,动作快点。耽误了送水,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上手,狠狠朝她胳膊拧了一把。
她痛得闷哼了一声,绝美的脸上犹见愠怒之色。
但忍了忍,似是已经习以为常,知道反抗也没有用,最终,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做,继续一言不发地弯身挑水。
周绮元没想到佛门圣地竟还有这种行径,当即上前质问那一脸凶相的女仲尼:“你是做什么的?怎么可以欺负同门?!”
听到身后奶声奶气的愤怒声音,那长相刻薄的女仲尼诧异地转过身,朝来人看去。
却见一个几岁的小姑娘,一脸气愤的表情朝自己走来。少年则白衣墨发,容色极好,乍看上去面带淡淡笑意,但幽沉的眸子深邃寒凉,不见一丝温度,徒然让人心畏,汗毛倒立。
那恶言恶语的女仲尼是个庵中管事,见对方衣着金贵,后面跟着护卫和下人,猜测定是非富即贵。
她不敢轻易得罪,于是谄媚笑道:“她犯了错误,我正亲自教训呢。敢问两位小施主家是哪里?高堂何许人也?”
“我们是谁并不重要,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她犯了什么错,你要这样对她?”周绮元抓着上个话题不放。
女仲尼被问得一愣。
虽然心有顾忌,但被一个小孩子这样质问,心中不免鄙夷起来。她避开对方的眼睛,搪塞回道:“干活太慢了。”
“这庵中可有规定打水慢就要随意受你打骂?”周绮元又问。
女仲尼一时哑然,回答不上来。
又听小姑娘继续道,“还有,都说佛子慈悲,心怀善念。可是我怎么觉得你刚刚的行为,与佛训相悖?莫非,你是个在这里混吃混喝的假仲尼吧?”
女仲尼被冷嘲热讽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心中恼火不已。但因为不晓得对方来历,却不好轻易发作,只得收敛着脾气,梗着脖子道:“规矩是我定的,人也是我手底下的。我想怎样就怎样?”
言外之意是:你管不着。
“是吗?”
周绮元最看不惯仗势欺人之人,脾气来了,亦抱起手道,“既然你说规矩是你定的,那我们便一起去见这庵中主持好了。届时你若能将这番话当面说给她听,还有你方才所作所为,也一并交代清楚,只要主持对此没有任何意见,那我便向你道歉赔不是。”
女仲尼心头一慌,强作淡定地拒绝道:“主持事多繁忙,没时间接见外人。你们二人不必在此浪费时间了,请回吧。”
“主持没有时间,”周绮元语气幽幽,眼神警示地睨着她,“家父,国舅大人可有的是时间。若不然,我把他请过来,当场评评理?”
小桃和欢喜同时听愣了,当下没反应过来。
周怀安很快领会,忍俊不禁地看向她。
周绮元不想对女仲尼透露身份,又一瞬间来不及多想,只是脑袋一热,想起看文时,文中国舅爷这个人物不是个什么善茬,于是小小借用一下。
女仲尼听后立时一怔,心中惊疑不定。
那国舅爷是当今皇后的亲弟弟,传闻为人阴险,视人命如草芥,无人敢得罪。
只是……
“国舅大人身体金贵,怎么好劳烦他为这点小事费心,”那女仲尼转眼间换上笑脸,赔笑道歉道,“今日这事是我做得过分了,我回去后就反思自己,还望小姐不要跟小人计较。”
周绮元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警告道:“你最好认真反思,否则,再让我知道你故意刁难人,当心你的狗命。”
对方连声应是,匆忙向其告辞后,转眼就跑得没影了。
周绮元望着那女仲尼逃离的背影,径自道:“我真没想到,佛门这种神圣善良的地方,竟然还有这种坏心眼的人。看来信奉神佛也没什么用,否则,怎么会允许这种败类留在这里。”
身后,周怀安勾唇一笑,轻声附和道:“你说得不错。所以,我从来都不信。”
周绮元闻言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不像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
或者确切地说,不像是少年时期的他会说的话。
周绮元回头看向他。只见他面带微笑,一副温润模样。
就在她欲要启唇之际,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多谢小施主解围。”
周绮元被打断话头,看向那位刚刚被人欺负的女仲尼。
女子一身女仲尼青灰色常服,年纪约莫三十有余,修眉清目,相貌甚美。而她举手投足间,优雅端庄,能看出修养极好,想必从前出身不错,受过良好的教育。
周绮元环视了一圈,见院子不大,也再没有看到其他修行弟子,于是迟疑地问:“请问,您是贞妃吗?”
院内破败的青灰色墙上爬满了青苔,古树参天,冷风吹落几片枯叶,檐上悬挂的锈迹斑斑的铃铛,随风轻声作响。
这里位置偏僻,不似主院喧哗,四周宁静,不远处的佛音袅袅,钟声悠远,入耳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