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请罪
“所以,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这般。”
翌日在昭阳宫中用朝食的时候,任雪霁无奈地讲述了昨夜与宋令璋的谈话:“宋督公并非是生了什么异心,而是他过于在乎你的想法,所以才会出现这么个误会。”
“原来只是误会一场。”许云深顿时长舒一口气,“那就好,事情说开了也就是了。不过阿月,你还是好生同宋督公说一说,他是不是……过于看轻自己了?”
“我确实没有注意到,他有这样的心结。”沈辂垂着眼眸,手上慢慢舀着许云深特意吩咐给她做的甜汤,“但是,无论是什么理由,他都不应该说退婚。”
许云深和任雪霁不由得对视一眼,眼眸中都藏着几分担忧。任雪霁想了想,又问道:“这么说来也是奇怪,宋督公有这番心病想来也并非是一日两日了,但是昨日他怎么会这么突兀地提出来要与你退婚?”
“是安王撺掇他的。”沈辂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昨天我听到了,是安王同他说我为了声誉不会主动提出退婚,所以应该由他来提……可是他居然说,他会考虑。”
所以,其实,宋督公并没有真正地提出退婚之事?
任雪霁轻咳一声,压下心头的那份古怪,继续道:“既然罪魁祸首是安王,那么,你可有什么打算?”
“自然是要把他赶出朝堂。”沈辂冷声道,“当初既然是我和君珩邀请他入朝,那么如今我自然也有法子让他狼狈离开。他敢冒犯我,无非是仗着自己是一国亲王罢了,待我削了他的爵位罢了他的官职,再看他还能如何?”
也是,连宋令璋都险些落了个被困锁深宫的结局,从中挑拨离间的安王又能有什么好下场?能执掌宫正司多年的沈宫尹可从来不是那等心慈手软之辈。
任雪霁笑了笑,悠悠道:“想把安王赶出朝堂,恐怕并非是计日之功。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个法子,能先给阿月出口气。”
“嗯?”许云深顿时来了兴趣,“雪霁你说说看。”
“安王做了这许多,不就是想要阿月给他做继王妃么?既然安王觉得后院缺了女人,那么太后娘娘作为长嫂,理应主持这件事情。”任雪霁似笑非笑地说道,“迎娶王妃需要准备许多,但是先给安王的后院中填上几个姬妾倒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
沈辂闻言微微一挑眉:“你手上有合适的人选么?”
“我这边有几个宫女,最擅长兴风作浪惹是生非。”任雪霁意味深长地道,“与其让她们在宫中滋事,不如送去安王府让安王头疼。太后娘娘亲赐那就是一道护身符,足够这些人在王府横行霸道仗势欺人,让安王有苦难言。”
许云深顿时笑了出来:“雪霁就是促狭。”
“其实我这点手段不过是些旁门左道罢了。虽然能让安王头疼上几日,
但是还不至于让他伤筋动骨。”任雪霁道,“真正要报复,还是得看阿月和宋督公的动作。”
沈辂抿着唇,终于有了几分笑意:“双管齐下罢。安王府后院起火,多少能让他分些心神,说不定会对我这边的布局产生奇效。”
她喝掉最后一口甜汤,站起身道:“那我先走了,还有事情要做呢。”
眼看着沈辂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任雪霁终于转过头看向许云深,微微蹙了蹙眉:“阿月她对于被退婚这件事情的态度,是不是有些过于偏激了?”
无论是宋令璋言辞中流露出的自轻自贱,还是阿月对于被退婚一事的激烈反应,这两个人……似乎都有些不太对劲。
许云深倒是神色自若:“这深宫之中,又能有几个正常人呢?”她喟叹了一声,又道,“以阿月的经历来看,她已经足够坚强了。”
“这话倒是也不错。”任雪霁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只希望,这件事情能如阿月所愿地顺利了结罢。”她是真的不想再夹在这两个人中间传话了。
*
“沈大人,宋督公求见。”弦鸣小心翼翼地禀道。
沈辂提笔的手微微一顿,旋即道:“你去告诉宋令璋,本官正忙,无暇见他。”
她不想去面对她的未婚夫。
既然知晓了宋令璋并不是真的想要离开她,那么之前所设想的把人囚禁在身边的计划也就不必施行了。但是冷静下来之后,她却又想不出该如何去处理她和宋令璋之间的关系。
婚约是一定要继续的,但是该给对方的教训也不能省略,她必须得让宋令璋明白,有些底线是不能触碰的。而如何把握这其中的尺度,既能让对方记忆深刻又不会损伤他们之间的感情……她还需要再仔细斟酌。
因此,她没有去司礼监而是先来了宫正司,就是为了避开与宋令璋的见面,却没有想到——他居然也追了过来。
弦鸣福了福身退下去,沈辂则是继续埋首于公文之中,只是再看面前的文书,沈辂不免有些心浮气躁。
宋令璋那人她是再了解不过的了,即使她说了不见,对方多半也会在外面候着。而思及宋令璋此时就在外面厅堂之中,沈辂到底是有些心神不宁,待看过了几份咨呈之后,紫衣女官自暴自弃地搁下笔,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门扉启处,玄衣青年正等在门外三步远的位置,见她出来顿时流露出惊喜的神色:“望舒。”
“你怎么在这里?”沈辂颇为意外。她原本以为,宋令璋是在厅堂中等她。
“我想早一点见到你。”宋令璋讷讷道,“你若是有事且先去忙,我在这儿再等一会儿也不碍。”
“……进来罢。”
沈辂叹息一声,转身回了暖阁。宋令璋顺从地跟了进去,反手带上房门之后上前一步牵住了沈辂的手:“阿月!”
沈辂一抬手就要把人甩开,却见面前的玄衣青年就这样握着她的手,屈膝跪了下去:“阿月,抱歉。”
沈辂倏然睁大了眼睛。
“我并不愿意与你解除婚约。”宋令璋仰头看着沈辂,“只是,我……是我太过傲慢了。抱歉,我不该这样自以为是,不该替你擅作主张。”
会出现这样的事端,其实与安王无关,而在于他自己的心魔。他并非是看轻了自己,却是看低了沈辂。
他以为阿月会被一纸婚约困住,他以为他需要给阿月选择的机会。可是……任宫令说的一字不错,阿月从来不需要他给她机会。
她是陆宫尹,她是沈内相,她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不会希冀于旁人的恩赐,她只会自己步步为营精心谋算,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一切。
而他……他这样自以为是地替阿月做考虑,对于阿月而言无异于是冒犯。
“阿月,你能不能……能不能原谅我?”
沈辂垂眸看了宋令璋半晌,缓慢而坚定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如果,我不原谅呢?”
宋令璋霎时间面色一片苍白。
他所能依仗的无非是沈辂心悦于他,可是如果沈辂收回了这份喜欢,他……他该当如何?他又能如何?
“阿月……”宋令璋下意识扯住了沈辂的衣摆,“这里是宫正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