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2
chapter72
房租是按季付的，押一付三，段执在一开始就补了一万二的差价，丁思渺现在把一万二又转了回去，和老教授约定等房子到期那天，由教授本人亲自退还段执那部分差价。
“那下次交房租的时候，我就不收他钱了？”
丁思渺掐指一算，下次交房租是9月份，她顿了顿到：“可能没有下次。”
“哦？”老教授从冰箱里拿出两根自制酸奶冰棒，分给丁思渺和孙女一人一根，自己端起茶杯，吹了口气好奇问：“将来做什么，这是心里已经有成算了？”
“算是吧。”丁思渺配合着小女孩用酸奶冰棒“干杯”。
她没展开描绘自己心中所想，教授也十分知趣地不再多问，只是语重心长地劝她不要冲动，珍惜眼前人。
“人这辈子其实很短，过刚易折，慧极必伤——”
小孙女捂住耳朵抗议：“爷爷！你又在讲你的大道理了！”
“好好好，爷爷不讲了。”
丁思渺被祖孙俩逗乐，啃完冰棒又略坐了坐才起身告辞。
“姐姐，以后还来玩吗？”小女孩送她到门口。
“有机会的话。”丁思渺弯腰摸了摸她的头，转身朝电梯走去。
楼道里的通风窗开着，下午两点多的日头正毒，极盛的阳光照进来，将地面切割成清晰的明暗两半。
此刻，丁思渺正站在电梯前等数字一点点往上升，在她脚后的地板上，光影交界的边缘逐渐变得模糊，室外的天空暗了下来，夏日天气如同情绪善变的婴儿，上一秒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便黑云压城。
丁思渺从单元楼道里出来时，已经是暴雨如注。
楼上的小孙女扒着阳台的封闭纱窗往下看，担忧道：“外面下大雨了。”
老教授头也不回，静静安抚她：“没事的，姐姐带伞了。”
尽管打了伞，丁思渺依旧被淋湿不少，在办公室见到乔鑫时，她脚踝至膝盖的半截裤管儿都湿漉漉地粘在腿上。
“你动作也太快了。”丁思渺卷起裤腿，一边抽纸巾擦干小腿一边道：“查出什么了？”
乔鑫把办公室里的空调温度调高两度，回头看了眼合上的门板，这才转身说：“蒋清风还真的找人卡过你。”
丁思渺把浸了水的纸巾揉成一团，扬手扔进垃圾桶里，冷笑一声道：“找了谁，怎么卡，然后呢？”
院里的支教项目都是一年期，很少出现有人回不来的情况，除了极个别心存大善的同学，剩下回不来的只有一种可能：支教期间犯了什么足以被开除学籍的大错。
丁思渺离“被开除”这条死线比其他人要近些，因为她原本就是背着处分走的，只要再行差踏错一步，就有可能被蒋清风借此理由摁死在千里之外。
她偏偏还真走错了一步——冒充记者，私闯镇长办公室。
这个罪名可大可小，往大了算，丁思渺这是明知故犯，藐视权威，有组织有预谋地坑了把地方官员，往小了算，她也可以说是事急从权，好歹救回来一条人命和一条豹命。
当初这事儿功过相抵，并没有在丁思渺身上掀起什么大波澜，直到蒋清风插手，允诺丰厚回报，镇长那边才有点考虑重翻旧账的意思。
乔鑫：“不过最后没成，原因嘛，一是你表现突出评了优秀，支教学校那边的校长主任都站出来为你说话，他们可能是怕寒了其他人的心，以后更没人去那犄角旮旯发光发热了，二是冯校长在院里为你作保，一定要你回来，听说态度很强硬，把你们樊院长都吓了一跳。”
丁思渺从办公室出来时百感交集，几乎忘了自己是为什么来的。
她想到自己初到云出镇时，因为和于零的冲突，很不受学校领导的待见，对方视她为一颗难以处理的刺头儿，她也瞧不上这群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即便后来相处了大半年，李主任劝她当班主任评优秀的时候，丁思渺也只能算是捏着鼻子同意。
——没想到土包子也有目光深远、仗义执言的时候，颇令人感动。
她穿过大堂，垂着脑袋下台阶，天色早已暗下来，暴雨变成了温和的斜风细雨，还没来得及撑开伞，丁思渺先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水汽。
正要擡头，一把黑色的大伞罩了上来。
丁思渺看着撑伞人的鞋，这双鞋她早上出门时在玄关的鞋柜里见过。
段执一言不发地陪着她往下走，从这栋楼到丁思渺租住的那栋家属楼大概有半个小时的步行路程——段执没开口，丁思渺也就默认他没开车来，两人只能步行。
走到半路时，丁思渺突然想起来，刚在楼下看见他鞋时，鞋面还是整洁干燥的，她侧头诧异地问：“你是开车来的吗？”
“我们很久没在雨天散步了。”段执答非所问。
雨天怎么会适合散步呢？除非你有两个人，却仅有一把伞，双方只能躲在伞下，互相挤着、挨着，时不时通过空气和手臂的皮肤交换一些体温，倘若再加上互相躲闪又克制不住的眼神，就构成了暧昧的绝佳氛围。
云出镇多雨，他们刚在一起时，常常是丁思渺在段执那里逗留得太晚，段执打着伞送她回学校，其实丁思渺背包里大多数时候都有伞，但她总是忘记，段执也从来不提醒。
他们俩唯一牢牢记住的，就是迎着月光走夜路时，亮的地方是水坑。
丁思渺愣了愣说：“你鞋都湿了。”
“明天送去洗。”段执低头看了眼她的鞋，补充说：“你的也一块儿，别放鞋柜了，我明天早上送过去。”
“我可以自己送过去。”丁思渺并不想使唤他做这些。
“我起的比你早，明天要去机场接人。”
那他还把车扔在办公楼，还打算留在自己这里过夜，明明他自己家离机场近得多，丁思渺忽然感到一种突如其来的窒息。
他到底有多心虚，才想要把自己看这么紧？尽管秦律师那边还没给出答复，但谜底已经呼之欲出——纠青说的是实话。
丁思渺不动声色地往伞外挪了半步，右肩立刻沾上了雨水，伞盖跟着倾斜过来，俩人中间拉开一臂的距离，丁思渺余光一瞥——好，现在淋雨的人变成他了。
两人一伞就以这样僵硬的姿势往前行进了十几米，丁思渺眼见着他半边头发都被雨水打湿，水迹沿着发梢往下滴，好像他的左半张脸正以泪洗面似的，只好叹了口气靠回去，把伞柄扶正。
“你怎么知道要来办公楼接我？”丁思渺在聊天记录里只说了自己下午找乔鑫有事，没交代具体地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