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雨下了一夜,至第二日巳时方歇。
雨停时,陈家的几位族老皆已陆续来了靖国公府。父子断亲逐出族谱都是大事,族老们来了之后,皆是让靖国公三思。
靖国公原本一直精神矍铄,可经此一事过后,他面上却是疲态毕现。
靖国公擡手压下各种劝说,只声色苍凉道:“各位族老不必再劝了,那逆子做出下毒谋害亲生儿子的事,若轻而易举放过他,焉知以后他会不会再对血亲手足动手!而且我陈氏家族容不下此等丧尽天良之人。”
诸位族老知道靖国公的脾气,便不再劝了。
很快,三房和四房两位老爷,以及思字辈的公子们都来了。待他们向族老们见过礼之后,靖国公才向门外吩咐:“将那个孽障带过来,我们一起去祠堂。”
门外有人应了一声,很快陈敏礼就被带过来了。
昨日还喊冤叫屈的陈敏礼,今日进来时,整个人却是浑浑噩噩一言不发。靖国公见他过来了,正要让众人一同去祠堂时,徐思烨突然开口了:“祖父,陈思愆没来。”
原本垂下头的陈敏礼身子猛地一颤。
现在出现了一个陈敏礼,以后不能再出现第二个‘陈敏礼’,所以此番处置陈敏礼之前,靖国公便吩咐下去,要让子孙们一同过来观刑以儆效尤。
经徐思烨这么一提醒,靖国公这才反应过来,他沉着脸道:“来人,去看看……”
靖国公话说到一半,就见门外有人姗姗来迟。
陈思愆进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同众人告罪:“我娘病了,我昨夜在她那里侍疾,这才来迟了,还请祖父和族老们恕罪。”
他既是在为母侍疾,众人便也并未苛责他。
之后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祠堂,开祠敬过列祖列宗之后,便有人将断亲书和族谱呈了上来。
断亲书交给了靖国公,而族谱则交给了其中的一位族老。
这断亲书是昨日就拟好了的,眼下只需靖国公落了名,再由几位族老当个见证之后,便就算成了。可父子断亲逐出族谱这是陈氏家族的第一例,捧着族谱的那位族老还是又问了陈敏礼一句:“你可还有话要说?”
因为他听闻,昨日陈敏礼一直在喊冤叫屈。
但经过一夜之后,今日的陈敏礼却没了昨日的激愤,他整个人面色憔悴,已然十分安静了。听见族老问这话,他缓慢摇摇头。
族老摇头叹息,正要落笔时,却听陈敏礼突然问:“父亲,那儿子的儿子……”话说到一半,陈敏礼又蓦的止住了,但他的目光却一直盯着族老手中的族谱。
虽然陈敏礼话没说完,但祠堂里的众人却都明白了——
陈敏礼能做出给陈思聿下毒这种事,他口中的‘儿子的儿子’自然不可能指的是陈思聿,而且他此刻又望着族老手中的族谱。
“你的罪只在你一人,不牵连旁人。”靖国公发话了。言下之意,无论是断亲还是逐出族谱,都只跟他一人有关,不会牵连陈思愆。
陈敏礼这才垂下头,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陈思聿闻言顿时轻轻笑了一下,眼底滑过一抹讽刺:看来这一次,陈敏礼依旧还是选择做个好父亲呢!
这话听的徐思烨顿时拳头都硬了。都到现在这种时候了,陈敏礼非但不思悔过,现在一心还想着陈思愆,他简直是无可救药了。
徐思烨忍不下去了,他蹭的一下站起来,怒目指着陈敏礼:“你——!”
“思烨。”突然叫了徐思烨一声。
徐思烨转头看见陈思聿的那一刻时,他心里的愤怒瞬间被强行摁下了。徐思烨只得愤愤放下手,面带怒色又站回了陈思聿身侧。
几位族老见靖国公的脸色愈发不好了,便也不再多言,开始挨个儿在断亲书上落名当见证的同时,族长翻到了陈敏礼的名字,在落笔前除名前,族长又看了一眼靖国公。
见靖国公一副心意已决的模样,族老便不再多言,遂提笔将陈敏礼的名字划去,并在旁侧写下时间以及陈敏礼被逐出族谱的缘由。
一切做完之后,族老们将各自落了名的断亲书,以及将划去陈敏礼的族谱交给靖国公过目。
靖国公看完之后,将其中一份断亲书又交给族长保存之后,这才看向陈敏礼。
对这个长子,他气过骂过也打过,到如今便只剩下了无奈和释然。
“从今以后你不许再以我靖国公府的人自居,你也不得再打着我镇国公府的名头行事。待我百年之后,你不必为我送终服丧,日后待你百年之后,思聿也不会为你送终服丧。你同我的父子之情,你同思聿的父子之情,就止步于今日,回头我也会向陛下上折子禀明此事。你现在回去收拾行囊,带着你媳妇儿,最迟今日午后必须离府。”
说完,靖国公不再看他,而是又同族老们道:“辛苦族老们跑这一趟了,我已命人备好了饭菜,老三你和老四好好陪着诸位族老们用饭。”
族老们便起身告辞,然后摇头叹息着朝外走。
“你们也回去吧。”这话靖国公是冲着小辈们说的。
但小辈们却都没动,齐齐看向陈思聿。陈思聿虽然看不见,但听出了靖国公声音里的疲惫,他应了声是,便带着一种堂妹们一同朝祠堂外面走去。
陈敏礼也被陈思愆扶住出去,待他们甫一出去,祠堂们便被关上了。
当着靖国公的面,徐思烨不敢找陈敏礼的麻烦,如今靖国公不在,徐思烨就想为陈思聿出气,可他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陈思聿已经道:“到我喝药的时辰了,你扶我回去。”
“欸,好。”徐思烨顿时偃旗息鼓了。
而被陈思愆扶着的陈敏礼,看着陈思聿兄弟二人离去的背影,他唇角动了动,似是要说什么,但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陈思聿同徐思烨回去时,姜宝颐正和徐玉容在说话。
见他们兄弟二人回来,姜宝颐便将一盏茶放到陈思聿掌心里,而徐玉容则拉着徐思烨问:“怎么样了?”
“祖父按照昨日说的,请诸位族老做了见证,他写了断亲书,也将陈敏礼的名字从族谱上划掉了。祖父还说,他百年之后,不需要陈敏礼为他送终服丧。日后待陈敏礼百年之后,兄长也不用为陈敏礼送终服丧,日后陈敏礼和靖国公府便再无牵扯,不许他再以靖国公府的人自居,也不许他打着靖国公府的由头行事。并且祖父还让他最迟今日午后离府。”
从小到大徐思烨对陈敏礼都没有好感,自陈敏礼罔顾人伦对陈思聿下毒之后,徐思烨更是对陈敏礼直呼其名。
他噼里啪啦说完之后,徐玉容倒是松了一口气。
陈敏礼既然能做出对亲生儿子下毒这种禽兽不如的事,如今陈思聿眼睛看不见,若让他们在同住一个府里,徐玉容担心陈敏礼再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如今他被赶出府,她也能松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