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2)
侯芳菲回府后，陈氏便给她买了新户籍，叫做许织娘，对外宣称是自己远亲，没多久就让她跟陈卿成了亲——侯芳菲本来应该开始幸福人生，却没想到这才是不幸的开始</p>
陈卿当初投靠姑母时才几岁，住在府中理所当然，后来虽然年纪大了，但一来还未说亲，二来是还想着侯芳菲才不肯说亲，看在陈氏眼中，自然觉得这侄儿有心，他没说要走，陈氏也不可能开口，至于侯仲群则因为自己的关系让女儿远嫁，对陈氏感到愧疚，因此对她颇为退让，而当家里最大的两个人都不说话时，姨娘钟氏跟那些庶子女自然也没说话的分</p>
这些因因果果，导致陈卿年过二十还住在侯家，只是他这位表少爷娶了许织娘这个远亲，就算再怎么样也得搬离侯家了，侯芳菲直到这时才知道这从小就对自己痴心的表哥的真面目</p>
陈卿自然是喜欢侯芳菲的，貌若天仙不说，重点是，她是武林盟主的嫡女，娶了她，身份跟财富都有了</p>
佳人另嫁让他很受打击，但“思念表妹”对陈氏来说却是一个温柔招，因为这样，陈氏对他还是很好，只是他怎么样都没想到，表妹会回来，姑母还说要把表妹嫁给他，只能说他多年深情演得太好，只能点头，退后一步想，虽然不是武林盟主的女儿，但她依然是陈氏的女儿，陈氏有钱，当她的女婿日子也不会差</p>
他没想到的是，两人成亲后出现的另一个问题：表少爷这都成亲了，怎么还住在府中啊？下人奇怪，旁人疑惑，就连侯大武夫妻看他也是这样，庶弟侯大才跟侯大智成亲后就分出去了，姓侯的都分出，怎么姓陈的反而还住着？莫不成是侯仲群的私生子？</p>
特别之事总是会引起注意，侯仲群怕事情败露，万一被人知道侯芳菲不是死了而是再嫁，他的脸就丢光了，这时也不得不跟陈氏开口，让他们搬出去吧</p>
陈氏舍不得，但也知道万一曝光，女儿这辈子就别想做人了，在她的想法里，与其当个不能出门的侯姑娘，不如当个小户人家自由自在的好得多</p>
就算是亲生女儿，但表面上也只是亲戚，侯仲群跟陈氏自然不可能买豪宅大院相赠，不然钟氏不闹得鸡飞狗跳才怪，又由于想让小夫妻好好生活，别遇上熟人，竟不在馨州寻屋，而是将两人送到林州，一进的小房子，五间屋，前庭十尺，没有后院，几亩田地，顺带给了一房下人</p>
这完全不是陈卿想要的</p>
他想要的是武林盟主的女儿，娶了她，成了盟主的半子，盟主会把私藏功夫倾囊相授，苦学后他能成为大侠，侯大武不成器，将来侯门可能就是自己的，再者陈氏善经营，手上光现银就有二十几万两，还不包括田地店铺，她就一儿一女，就算女儿不能跟儿子比，拿个几万两也不算太难</p>
侯芳菲能给他的富贵荣华，许织娘完全不能给</p>
意识到幻梦破灭后，陈卿开始对侯芳菲动辄打骂，就连有孕时也不放过，侯芳菲护着肚子勉强到了八个月，还是早产，生下一个女婴，母女身体都不好，侯芳菲觉得是自己咎由自取，下人害怕陈卿，竟也没人敢说</p>
后来是三堂妹侯芳宜与夫婿经过林州，好巧不巧在街上看到陈卿，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正想出言招呼，却见陈卿粗暴从身后扯出个女人，一个巴掌就呼下去，侯芳菲虽然憔悴，但侯芳宜怎可能认不出自己堂姐，也来不及想姐姐不是死了，怎么会出现在这，身体已经先反应一步，拔了腰上的鞭子，冲上去对着陈卿劈头盖脸打下来，陈卿反应不及，脸上瞬间好几道血痕</p>
陈卿看到是侯芳宜，知道这丫头下手从来不分轻重，自己功夫没她好，力气也没她大，丢了侯芳菲，转身就跑</p>
侯芳菲什么都说不出来，倒是旁边的婆子在侯芳宜的恫吓下，结结巴巴说了一些</p>
侯芳宜脑袋再不好，也大概拼凑出事情，当下便决定把姐姐连同小外甥女儿一并带走，并留书一封，警告陈卿若想活命嘴巴闭紧点</p>
母女俩在堂妹夫家安顿下来，沈嬷嬷只女乃过侯芳宜，跟侯芳菲并不亲，只是姑娘有命，自然尽心照顾大姑娘跟那才几个月大的陈小泵娘月希，本来两母女应该渐渐好起来，事实上陈月希也的确越养越好，原本瘦瘦小小的，整日哭啼，几个月就被新找的女乃娘喂养得白白胖胖，身体好，晚上也睡得安稳</p>
相较于白白胖胖的月希，侯芳菲却是越来越消瘦——喝了三年避子汤，没经过调养便怀孕，已然伤身，孕中又诸多打骂导致早产，产后也没好好养护，加上气结于胸，便是一病不起，参汤天天喝，可也没用</p>
侯芳菲自知时日无多，央求妹妹派人去找康南，说想见怀应时一面</p>
“少爷”康南有点为难的说：“陈卿现下是找不到人了，但不知道人狗急跳墙会做出什么事，孩子姓陈，若他上门讨，别说侯三姑娘，就算是侯仲群也得把孩子交出来……侯小姐怕是想托孤”</p>
托孤，那芙蓉桃花一般的女子，才不过二十岁，竟要托孤了？</p>
如果自己当初不是执意要娶她，她就不会这样悲惨了吧</p>
她定然会嫁给陈卿，却是以侯家大小姐的名义结亲，有父母庇护，陈卿会对她很好，很好，当侯家亲戚的利益太多，好处太大，男人永远不会现出原形，她就永远那样幸福</p>
怀应时几个深呼吸，“马上就走”</p>
那晚，乔喜娘自己先吃了碗饭，直到很晚饶嬷嬷才来跟她说少爷走了，大概还要一阵子才能回来</p>
乔喜娘不意外，成亲一年多，他总是来来去去，在外的时间比在清风院还长，“知道馨州出了什么事情吗？”</p>
“老奴耳朵不好，没听见，但少爷走得急，上马之前吩咐少夫人好好照顾小少爷”</p>
“你去问问少爷这次住哪个驿站，问好跟我说一声”</p>
“是”</p>
饶嬷嬷办事效率很高，隔天就来回话，只是有回跟没回一样——少爷这次是多地急事，因此一路急行，一驿只停一晚，没有确切的地点，不好送信</p>
真少见，以往就算再急，也会有固定的落脚地，这次居然没有</p>
没有也没办法，反正家在这，他总要回来的</p>
怀应时用最短的时间到了侯芳宜嫁入的金家</p>
懒得走大门，加上康南又已经来过一次，两人便翻墙而入，金家虽然有护院，但哪里比得上这两人，自然一下就到了侯芳菲的院子</p>
“你先进去跟她说声，免得她惊吓”</p>
康南点点头</p>
进去不一会又从里头出来，“侯姑娘已经知道了，屋里的丫头都已经撤下，只剩下一个服侍汤药的婆子”</p>
真没想过会再见</p>
而且，是这样的再见……</p>
外头下着雪，屋里却十分温暖，好几颗暖石放着，若不开窗，大抵也不会觉得是寒冬，看样子侯芳宜对这姐姐十分照顾，只是一屋子药味</p>
侯芳菲躺在床上，容颜即使憔悴，依然是他记忆中那朵芙蓉花，清丽不可言</p>
男人在床边坐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两人对望半晌，才终于说了一句，“侯姑娘”</p>
侯芳菲勉强一笑，“你来啦”</p>
男人点点头，“我来了”</p>
来之前他想，若侯芳宜照顾不好，他便把侯芳菲接到自己的地方，但此刻看到她被褥厚实，屋里取暖不用炭，而是用了麻烦但不会有烟的暖石，房中残留的药味中隐隐闻得到人参的味道——看得出来，侯芳宜对这姐姐的照顾十分精细</p>
只是，侯芳菲的气真的太弱了……</p>
“我离开云山的时候，你曾说过，误我三年时光，若将来有事相托，绝不推辞……”</p>
“我记得”</p>
侯芳菲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我有个女儿，你帮我扶养长大，将来给她找个好人家，别离你太远，就在你眼皮子底下过日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