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欲
第五十章：欲
天很晴，风很大。云朵急速地流转着，渐行渐远，直到被地平线吞噬。
“鸽子，我先去上班了哦。喏，笔，纸，水和做好的便当都帮你放在客厅的桌上了，你好好在家修养，千万别乱动。”现世中的亓易笑吟吟道。
封鸢看着面前那团稍显模糊的人影极微地皱了下眉，不知怎么了，即使他的眼睛暂时还看不清东西，连接在他和亓易之间的红线也没有丝毫异样，他也总觉得最近的亓易有点奇怪，不是面容上的差距，也不是行为上的反常，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感。他总觉得，亓易一定是有事在瞒着他。
而且，他渐渐地也不再觉得眼前的人与世间万物有什么不同了。
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弄明白，自己之前究竟为何认为亓易特殊，就已经逐渐对面前的亓易失去了兴趣。
嘶……该不会这就是那个叫互联网的东西上说的，白月光变成白饭粒的故事吧。
封鸢思索着歪了歪脑袋。
难道我就是那些文章中批判的那种……得到之后就不会再珍惜的渣男？
话说回来，虽然好像上次疏影解释过，但渣男……是什么意思来的？
他闭目苦想，连亓易与他挥手道别都没有注意到。
听上去可能不是什么好词，毕竟是人们为了发泄对某类群体的不满创造出来的词。
算了，干脆去隔壁问问疏影好了。
他轻轻地拿自己的右拳锤向左掌心，表达出一种大约是下定决心，直面批评的情绪。
他一起身，雪白衣衫的边角刚刚从客厅沙发的边缘处荡开，他的头顶处瞬间就响起了一串铃声，尖锐，刺耳，让他忍不住捂着耳朵蹲在了地上。
那铃声持续了十余秒，直到封鸢脖子上坠着的平安扣“啪”地一声碎裂开来，才有了些许放缓的趋势。
那枚平安扣是昨日晚饭时胡不喜偷偷从桌子下面塞给他的。
琥珀色，温润质地，触手生温。
封鸢俯身试图从地上捡起平安扣的碎片。
一低头，
足够低也足够近的视线让他终于看清了那些暗藏在自家地板缝隙间的黑色雾气。
微弱的光芒汇聚其中，它们凝滞着，蠕动着，在黑雾的衬托中显得格外迟缓，如同一条条挣扎在油锅里的僵虫。
在他所处的空间中，这样看似细小柔弱挥指可破的黑雾已然相互勾结，暗自构成了一张灰蒙蒙的大网，并且在每一个交汇点处，都缀了一个茶盏大小的铃铛。
原本四四方方的普通房间，现在，是雾气弥漫的，金丝雀的囚笼。
这些黑雾究竟是几时蔓延至此的，封鸢并不知道，为何他突然变得能够听到如此嘈杂的铃声，他也不知道。
他疑惑地望向手中的玉石碎片，所触之处冰冷一片，再不见从前的光泽感。
“我想要询问关于这些黑雾的信息。”
封鸢尝试着与和自己相连的所谓的“天命”神子虚沟通。
“你不知道。”
很快，一串毫无感情，近乎是机械音的声音朦胧地带着一堆似男又似女声的嘈杂混响回荡在了他的脑海里。
四周的黑雾仍在蠕动，封鸢看着窗外被风刮得簌簌作响的树叶，心里越发焦躁。
眼下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些来路不明的黑雾，它们真实存在着，绝不应该出现“查无此物”的情况，从子虚那里得到这样的答案的可能性只剩下了两个，那就是：一、运用这些黑雾的人，位格在封鸢自己之上，以至于封鸢没有权限来窥探祂。二、这件事本身与封鸢自己密切相关，是他无法规避的命数。
想到这儿，封鸢拿起放在被亓易放在桌子上的纸，仔仔细细地将最近出入过自己家的人名都列了下来：
亓易、胡不喜、寒疏影。
幸好来家里的人不多。
封鸢看着纸上那些因为下笔之人的视力问题而变得歪歪扭扭的字符在心里暗叹道：
也不知道这双眼睛什么时候能好，一直拖稿也不是个办法。
他眯着眼，试图将分散的光线在眼前聚拢。
他盯着这三个名字看了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从这三个名字的字里行间，看到些什么高位格的东西。
毕竟，在他看来，亓易是人类，胡不喜和寒疏影顶多是精怪，无论如何也和神搭不上边。
那有没有其他的外来入侵者呢？
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这栋看似普通的居民楼早早地就被胡不喜和封鸢一同布下了结界，以命数之丝作为识别材料，将所有不怀好意的非居民拒之门外。
如果是低位格或者是同等位格的情况下，我应该不是很容易吃亏。
他摸着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学着之前跟寒疏影一起在隔壁看的电视剧当中的神仙老道的样子露出思量神情。
既然是我的命数，那我躲着好像也没什么意义，索性循着这些黑雾走走，找找看这些东西的源头。
他就这样定了主意，旋即起身，摸索着拿起沙发边上寒疏影不久前才为他做好的木质手杖，利用手杖细端感受着地板缝隙的位置，循着他最初看到的那条黑雾的痕迹一路走到了自己的卧室门口。
又在推开门后，追着那条黑雾走到了一个黑色的小皮箱前——亓易带来的箱子，据说是用来装行李的。
难道是他被什么人利用了？还是说，这些黑雾本身无害？
封鸢见到此情此景后，脑子里最先想到的两个念头就是上述这些，他甚至都没有在第一时间优先怀疑一下：“箱子的主人可能就是幕后黑手。”这种事
人们在面对自己熟悉的人和物时，总是会展露出一定的偏爱。那些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七八岁，刚有善恶观的小孩都能轻易辨请黑白，指出当事人的错误的事，若是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有好感的熟人身上，大多数人都会下意识地为那个和自己相关的人找个“不得已而为之”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