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见家长(中) - 月落不离天 - 亓之鸢 - 纯爱同人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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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见家长(中)

第三十六章:见家长(中)

“据那位律师先生说,‘抚远将军’最初并非是封仪明一个人的名号,而是肃文帝给所有在北方蛮族入侵之际前往边境支援官兵,保家卫国的江湖人们的封号。”

“不是指一个人,而是指一群人?这还真是个对主流观点有巨大冲击的说法。”苏雨卿眨了眨眼睛。

“是啊,我一开始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不过,听了那位律师先生的解读,倒也觉得这是合理的。”讲解员说:

“如果说一个国家中只有两种最基础的‘正义’,那就应该是‘人们心中认定的正确之事’与‘当权者设定的社会秩序’。在一个政治清明的国家里,维护这两种正义在大多数情况下是并不冲突的。然而,这世上的事儿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的,总有那些会被作为底线的‘社会秩序’所包容,却不符合‘人们心中的正确之事’的事情存在。

“掌权者并不能因为这些琐事儿来不断变更自己设下的底线,这么做会损伤自己的威信,于是就有了被称为‘江湖人’的团体,在民间处理着那些官家不好亲自插手的事儿。久而久之,比起远在天边的朝廷,与民众打成一片的江湖客们,反而在人群中拥有了更高的声望。

“这对于统治者来说,并不算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更不用说,江湖客们还在官兵们因为官场上的明争暗斗,惨遭断粮,朝不保夕之时,冲在前线,保住了边城中的百姓,又一次大大提升了威望。尽管肃文帝在私下和封大将是好友,但也不得不作为帝王在两方之间做出权衡,防患于未然。”

“有功当赏,可领了朝廷的犒赏与封号,就不可避免地要和朝廷中的各项事务产生联系,入朝廷容易,回江湖难。名为加封,实则招安;明为赐宅,实则软禁。江湖人中并非没有明眼之辈,不是看不透帝王的意图。可他们也明白,要是立刻回绝,在朝廷已经动了要打压江湖人的心思后,谁也不能保证:此时的拒绝,不会引来更严重的后果。万一要是被巧舌之人搬弄,再给他们扣上个蔑视朝廷的帽子,就真的难办了。”

“嘶,明明是做了好事,结果却好像反而被出了道难题。”任青榆吐了吐舌头,“我突然觉得留名青史也不一定就是什么好事情了。”

“事情总有两面性嘛。”讲解员趁任青榆接话的功夫,喝了口杯子里的茶水,“封仪明作为江湖众人的代表,巧借不少朝廷中人本就瞧不起江湖人,不愿和江湖人平起平坐的傲慢之气,让他们率先开口,提了不少反对意见,然后,再亲自以‘功寡,难当此赏。’为由,顺势婉言替自己的弟兄们谢绝了加官封侯的赏赐,只保留了物质层面的奖赏,最后,他也知道若是他们继续游荡在江湖中,始终会令朝廷不安,便主动以‘欲子承父业’为说辞,独自继承了他父亲封樾的‘抚远将军’的名号,留居在了长乐城中。他继承了父亲的封号,也回应了父亲的期待——他和弟弟封仪景的名字中所包含的意思就是‘春和景明’,出自一篇散文,文中正包含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之句,这也正是能用来称赞封仪明的一生的句子了。

“万幸我们的肃文帝并非是兔死狗烹之君。在时局安定后不久,他就准了封仪明的辞呈,也就说回我们早些时候提到的事情了。”

“居然还有这样一段轶事。”苏雨卿停下了不断打字的手,礼貌地向讲解员微微鞠了一躬,说“受教了。如此看来,此地被称为‘抚远将军墓’再合适不过了。”

“能解答您的疑问是我的荣幸。”讲解员微微颔首,“不过,故事只是故事罢了,您只管听个乐呵,也不用完全当真。”

真的只是故事么?

一直站在一旁没有搭话的亓易定定地望着据说是代表着封仪明的爱人,也就是卿溪的那具衣冠冢出神。他的目光落在那具衣冠冢胸前的白色羽毛上,迟迟没有挪开。

“很抱歉,我知道这是你的期待,但是我不能这样做。”

他的脑海里突然回响起昨天早些时候,他在去姚锦令家拜访前,在地下车库里和封鸢的谈话时,封鸢的回应。

为什么封鸢明明是作者却不能改变小说的结局呢?

一个念头从亓易的脑袋里冒了出来:

有没有一种可能,封鸢写的根本就不是小说,而是传记。

传记记录的是一个人或一个团体的成员们的一生,记述的都是真的曾经发生在那些人身上的事儿。凡是传记所记载的,都是真实的,而不是虚构的。

可是在封鸢的小说里出现的情节有不少都是连史书都没有记载的,若说是传记,也实在是太不严谨了。还有,他对人物的描写也极为细致。性格,神态,所作所为,所思所想,全部都在他的作品中有所呈现,就好像这些人全都曾经真的与他并肩而行,这些事儿全都是在他的面前真真切切地发生过的一般。

普通人绝对做不到这种程度,插上想象力做成的翅膀都做不到。但封鸢是封鸢,封鸢本就不是普通人。

亓易盯着那根羽毛,越看越觉得有些熟悉,总感觉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在你应该离世之前,我会一直保护你,天命没有放弃你,我也没有放弃你,你为什么要放弃你自己呢?”

耳边似乎响起了封鸢略带怒气的声音,把亓易吓得一愣,他下意识地扭头望去,却根本没在自己身边看到那道白色的身影,站在他身旁的,依旧只有他姐姐亓绫。

他看着亓绫,突然就想起了一个早就被他抛在脑后的梦境——那个他姐姐为了回国给他过生日,死在了机场大巴爆炸事故中的梦。

对,就是在那个梦里,那个梦里封鸢为了救试图跳楼轻生的我,展开了一双翅膀,那时候飘落下来的是——

一根又一根,或长或短,白色的羽毛。

那些羽毛和卿溪胸前别着的这根,几乎一模一样。

时空的交错感猝不及防的袭来,时间与空间就如同两根没有尽头的线,编织出了一个漫无边际的网,将所有线索网罗至亓易面前,把他环绕,令他不自觉地流了些冷汗。

“那个……”亓易的声音有些颤抖,“这根羽毛是封……额……我是说,抚远将军他,养过什么宠物么?鸟……之类的?”

“您是想问卿溪身上的那根白色羽毛吧?”讲解员注意到亓易的语气有些不对,但也没太在意,毕竟,即使衣冠冢里没有真的埋下枯骨,但它说到底也是块儿坟,一般人看了觉得渗人也是正常的,“我猜或许是的吧,他们这些江湖人平时养只信鸽什么的去送送信应该也比较常见。”

“诶,那位律师先生没有提及过这一点么?”亓易问。眼前的这二十五具衣冠冢,全部都是衣着考究,布料华贵,又被人仔细摆放了的,一件被血染成暗红色的飞鱼服上面被刀剑刺出的裂口都被补了起来,可见造墓之人的用心。也就是说,这根羽毛出现在这里没理由是一个意外。

“人的故事尚不能被完整流传,更不用说是宠物了。”讲解员微微歪了下脑袋,似乎是对亓易的反应感到奇怪,不大能明白,为什么他偏偏对一根羽毛情有独钟,“非要说的话,那位律师先生只特地嘱咐过一句,说这根羽毛很重要,千万别当杂物给扔了。”

“那这应该代表的就是封大将的那只鸽子了。”苏雨卿接过了话头,“虽说不是正史,但我确实曾经在一本野史中看到过关于封大将的随行信鸽的记载,据传在肃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曽被人诬陷杀人,当时朝野上下一片哗然。肃文帝的父亲,宣惠帝钟恪早年间曽与一群江湖侠客交好,便设法通过一只信鸽,与他的一位至交好友取得了联系,从而借助那人的手段化解了这次危机。那也是封仪明第一次与皇室有交集的记录,因为那只被征用的信鸽就是他养的,由于它完满完成了主人交付的任务,还被宣惠帝亲口夸赞是:‘鸢者,真不愧为猛禽也。’”

“竟还有这样一段故事。”讲解员听得津津有味,他今天讲了一天的故事,终于也轮到他来当听故事的人了。

“那照你们这么说,这根羽毛应该放在封仪明胸前啊。”任青榆也凑了过来,他无意间瞥到他舅舅脸上逐渐浮现出的那副了然的表情,于是回头看向亓易,问道,“你们都不觉得奇怪么?舅啊,你怎么好像很容易就接受了这副现状的样子,这要是被写进小说里,应该会被说成是作者吃书了吧?”

“额,我只是觉得,卿溪既然是封仪明的伴侣,那时不时帮忙饲养这只鸽子也是合理的,现在不是流行那种情侣一起养宠物,然后管宠物叫儿子什么的嘛,没准儿他们俩也是一样的,兴许是那种严父慈母的类型,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封大将应该不是会唱白脸的类型,所以那鸽子会和卿溪更亲近些也说不定。”

亓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可这还真是件难事儿,因为他此时正接受着一条汹涌的信息流的冲刷。

鸢,封鸢。

亓易现在有八成的把握能确定封鸢就是封仪明养的那只信鸽。且不说他那些亦真亦幻的梦境,就说封鸢曾经在书中提起过,封仪明在对待自己的鸽子时实在是算不上温柔这件事,都能让他将眼前的一切与封鸢这个家伙联系起来——据封鸢自己写的书里说:每次那只可怜的鸽子不幸被人捏住双腿丢向封仪明的时候,都会被他轻描淡写地揪住胸毛,然后顺势卸力,甩在地上。直到卿溪的出现,才终于有了一个能站在封仪明身边接它一把的人。这无疑是给了面前这片对其他人来说略显怪异的景象一个合理的解释。在没有史料记载,也没有鸽子笼之类的实物留下来的情况下,若非是真的经历过,怎么会这么碰巧地有这样符合实情的脑补。若说这只是小说作者的脑洞,那亓易早些时候对封鸢无法更改小说结局的原因的猜想就又被否定了。

巧合的尽头是真相。

结论是假的的情况下,前提也是假的,结论和前提的真假完全统一,只能说明,这条推论的存在是合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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