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噩梦11
“老唐,你没事吧?”随着余刚倒在地上,郝雪峰急急上前扶住唐锋,见他肩头已经给染红大半,郝雪峰咬了咬牙:“太冲动了,要是连累的你出了事,我和老屠不能交代的人可多了去了。”唐锋之前和余刚对峙全靠一口气撑着,如今这口气泄了,竟连膝盖都有些发软,他看着地上余刚的尸体苦笑一声:“到底还是没能救他……”郝雪峰搀扶着他下了车,经过简单检查,唐锋脖子上只是皮肉伤,屠邵东松了口气:“真没想到这兔崽子突然动,第一枪放空真是他妈见了鬼了。”他话音刚落,韩涛从大巴的另一边走了出来,屠邵东见他手里拿着枪,心中情绪一时十分复杂。自从进了支队,韩涛已经接受过两次击毙嫌犯后的用枪调查,虽说都是在情势所逼下开枪,但刑警毕竟不是刽子手,归根究底,没人应该一直做这样的事情。屠邵东叹了口气:“先把枪交了,后续我给你打报……”“不是我。”不等屠邵东说完,韩涛忽然摇头打断他,脸上露出极为复杂的神色:“第二枪,不是我开的。”众人皆是一愣,而这时蒋耀从韩涛身后走了过来,手上拿着一把92,他一言不发地看着余刚的尸体被从大巴车上抬下来,装进尸袋里。直到死,余刚的眼睛都睁得很大,像是到最后一刻都没能相信,是自己亲手杀死了自己挂念了二十多年的母亲。怔怔地看着余刚太阳穴旁的那个血洞,蒋耀想到十几个小时前,在电话那一边,这个人还是活生生的,而那时,也是他没能阻止余刚杀死自己的亲生母亲。蒋耀心里发沉,伸手想要去将余刚的眼睛合上,这时他眼前骤然一黑,韩涛一把捂住他的眼睛,叹息道:“小耀你先把枪交了,这种情况即使接受调查你也问心无愧,别想了。”在韩涛的印象里,蒋耀的枪法虽好,但在派出所这几年基本上都没摸过枪,就更别说是用枪指过任何人了,他无奈道:“这种事情还轮不到你做,你……”“不是涛哥你说的吗?总得有第一个开枪的人。”蒋耀摇摇头打断他,将他的手掰开,意外的脸上却并无太多情绪,他乖顺地将枪放进物证袋:“这样…
“老唐,你没事吧?”
随着余刚倒在地上,郝雪峰急急上前扶住唐锋,见他肩头已经给染红大半,郝雪峰咬了咬牙:“太冲动了,要是连累的你出了事,我和老屠不能交代的人可多了去了。”
唐锋之前和余刚对峙全靠一口气撑着,如今这口气泄了,竟连膝盖都有些发软,他看着地上余刚的尸体苦笑一声:“到底还是没能救他……”
郝雪峰搀扶着他下了车,经过简单检查,唐锋脖子上只是皮肉伤,屠邵东松了口气:“真没想到这兔崽子突然动,第一枪放空真是他妈见了鬼了。”
他话音刚落,韩涛从大巴的另一边走了出来,屠邵东见他手里拿着枪,心中情绪一时十分复杂。
自从进了支队,韩涛已经接受过两次击毙嫌犯后的用枪调查,虽说都是在情势所逼下开枪,但刑警毕竟不是刽子手,归根究底,没人应该一直做这样的事情。
屠邵东叹了口气:“先把枪交了,后续我给你打报……”
“不是我。”
不等屠邵东说完,韩涛忽然摇头打断他,脸上露出极为复杂的神色:“第二枪,不是我开的。”
众人皆是一愣,而这时蒋耀从韩涛身后走了过来,手上拿着一把92,他一言不发地看着余刚的尸体被从大巴车上抬下来,装进尸袋里。
直到死,余刚的眼睛都睁得很大,像是到最后一刻都没能相信,是自己亲手杀死了自己挂念了二十多年的母亲。
怔怔地看着余刚太阳穴旁的那个血洞,蒋耀想到十几个小时前,在电话那一边,这个人还是活生生的,而那时,也是他没能阻止余刚杀死自己的亲生母亲。
蒋耀心里发沉,伸手想要去将余刚的眼睛合上,这时他眼前骤然一黑,韩涛一把捂住他的眼睛,叹息道:“小耀你先把枪交了,这种情况即使接受调查你也问心无愧,别想了。”
在韩涛的印象里,蒋耀的枪法虽好,但在派出所这几年基本上都没摸过枪,就更别说是用枪指过任何人了,他无奈道:“这种事情还轮不到你做,你……”
“不是涛哥你说的吗?总得有第一个开枪的人。”
蒋耀摇摇头打断他,将他的手掰开,意外的脸上却并无太多情绪,他乖顺地将枪放进物证袋:“这样的事情涛哥你能做,我也能做。”
说着,蒋耀将物证袋交给屠邵东,而后者看了一眼袋子外层带着水汽的指印,心想这小子脸上还算能沉得住气,但实际第一次开了枪打死人,内心没有负担是不可能的。
这样的事,他已经在郝雪峰身上得到足够的教训了。
想到这儿,他和唐锋交换了眼神,说道:“先跟你说下这个事儿的流程,现场做过勘验之后会形成案卷,通知检察院,看他们需不需要介入,之后还需要接受至少两次的心理咨询,以评估你之后能否还能再持枪。”
蒋耀点点头应下,本以为他立刻便要给拎回分局做笔录,却不想屠邵东顿了顿,又道:“因为要接受调查,之后的事情你得回避,这个案子你就不用管了。”
说罢,他看了一眼韩涛:“秦冬和蒋耀是工作搭档,不方便在笔录前看人,你来吧,到了点带他回来做笔录。”
“了解。”
韩涛哪能不懂屠邵东的意思,二话不说便拉着蒋耀离开了现场,而等两人离开,刚刚止住血的唐锋立刻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们两个干的好事!让他给秦冬治病就算了,还要把韩涛的事儿捅给他,现在好了,要是给蒋耀留下什么阴影,这么个好苗子就算是折了!”
屠邵东揉了揉眉心,换做平时他还能和人吵两句,但现在唐锋是个伤员,即使是他也只能生生压着火气,无奈道:“他要真是个好苗子就不会这么脆弱,再说了,这种事儿都是互相拉一把的,就算是心理承受能力再好,也不能指望着一个人永远充当另一个人的救星……你不是再清楚不过,我和老郝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吗?”
闻言,唐锋少见的噎了一下,而他还没说话,一直在指挥车上的秦冬匆匆跑了上来,满脸凝重道:“衣冠冢的那个罐子里,放着的是人类骸骨。”
上了车,韩涛一句话没说,车子已然拐上了省道,竟是一路朝着北阳的市郊去了。
蒋耀还没迟钝到看不出屠邵东是给自己放假的地步,想了想还是问:“涛哥,我们要去哪儿啊?”
熬了一晚上,韩涛眼圈青黑,打了个呵欠道:“找地方偷懒,不过你这人我还不知道吗,没法带着事儿睡觉……在补觉前,得去见一见叔叔阿姨。”
自从两人考来了北阳,韩涛这条路也算是开了无数次了,轻车熟路,不到半个小时就将车停在了墓园门口,而两人一如往常地上了山,走到一半,蒋耀却突然有些犹豫,停下脚步纠结:“涛哥……你说,这事儿告诉他们是不是不太好?”
韩涛心想熬到现在才蹦出一句实话,这已经非常不像蒋耀了,他笑道:“这么说,我之前在支队击毙两个现行犯,这事儿也是没法见人的罪过了?”
蒋耀一时哑口无言,韩涛见状一把拉住他,淡淡道:“既然是我能做你也能做的事,那我都能到叔叔阿姨面前坦白,你又有什么说不了的?”
他说着,将蒋耀拉到了高处一方汉白玉的合葬墓前,照片上的男女看着都不到四十岁,而墓碑上则用隶书刻着“蒋鸣”和“夏小池”两个名字。
在过去,蒋耀每次来到这个地方都有满腹的话要说,然而独独这一次,他却罕见地卡了壳,看着父母的墓碑犹豫了许久,却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字。
他之前说要当警察的时候,只说他以后会救人……他们应该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亲手了结另一个人的生命吧。
也是直到这时,蒋耀才明白之前压在韩涛身上的那个担子有多重,他咬了咬牙,几经挣扎还是没能开口,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韩涛先打破沉默。
“叔叔阿姨,那我先跟你们交个底吧。”
韩涛语气轻松:“其实我十五岁的时候便间接地杀了我继父,因为他家暴我妈,将她打得浑身是伤,以我当时的能力还不够保护她,我觉得这种社会的渣滓根本没有活下去的意义,所以当时我明知道他被压在废墟底下,但是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就那么让他自生自灭了。”
蒋耀一怔,下意识上前拉住韩涛的胳膊,想要阻止他往下说,结果韩涛却只是揉了一把他的脑袋,继续说道:“后头我当了警察,在支队,我一共杀了两个人,第一个是个因为和前女友分手就在大街上报复社会的混蛋,他抓了个15岁的初中女生当人质,在孩子身上扎了两个洞,想要看着她慢慢流血死掉,我开枪爆开了他的脑袋,把人质救出来,上救护车之前,那姑娘拉住我,说谢谢我,否则她下半辈子都会担惊受怕。”
几年下来,韩涛除了和心理咨询师,没和任何人聊过这个,然而也是直到如今他才发觉,自己也并非是毫不在意,是故,才能将每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韩涛继续说道:“至于第二个,同样也是报复社会,他因为被公司开除,还不上赌博的高利贷,加上身染毒瘾,在闹市区劫持了自己的前妻要割她的喉,当时受害人的脖子已经给割出了一道超8厘米的伤口,正在大出血,秦冬从正面吸引他的注意力,我便找准机会一枪打穿了他的颈子,也让他在生命最后尝了尝脖子破洞的痛苦。”
说到最后,韩涛脸上再次露出不久前蒋耀曾经见过的,陌生而又冰冷的神情,他冷笑一声:“叔叔阿姨,这些人都死在我手上,但你们说,他们难道不该死吗?反正我的手本来就不干净了,我也不在乎他们的死活,既然这样……”
“可是涛哥你杀人难道不是为了救人吗?你的手从来就没脏过!”
蒋耀这时再也听不下去,着急打断他:“你如果不在乎别人的死活,之前冬哥冲动想要伤人的时候,你为什么会拦着他?你杀的这些人我没法说他们该死或者不该死,但是当时如果你不做出那样的选择,就一定会有更加无辜的人死去。”
他一口气说完,自己还没觉出不对,一抬眼,韩涛的眼神却已然带了几分笑意,反问道:“大道理说给我听的时候这么溜,放到自己身上就不明白了?”
蒋耀:“……”
韩涛又揉了一把他的脑袋,无奈道:“你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自我奉献精神实在太强了,我知道,你今天开这一枪,既是为了救唐主任,也是为了我……你其实是最不想余刚被击毙的那个人了不是吗?小耀,是你说的,我们是在救人,不是在杀人,所以,以后我会努力这么想,你也要这么想,行吗?”
“我……”
怔怔地看着韩涛的笑脸,蒋耀恍然又想起之前唐锋说的,想要救人就不能自己也陷下去……想必唐主任担心的,就是现在这样的事吧?
万一连他都开始自怨自艾,那他就更没办法去救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