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共犯
阿东将一捧冷水拍上自己的脸。
现在是凌晨两点,他的脸在惨白的日光灯管下显得异常憔悴,要不是还有呼吸,阿东甚至有种死的其实是自己的错觉。
十一怎么会死?
阿东确定了浴室的门反锁,随即小心翼翼地卷起衬衫的长袖,露出底下被抓出的血痕。
五根指头,清清楚楚。
阿东侧过脸,在他的脸上也有一道清楚的伤痕,不出意外,应该也是美甲留下的。
张开手掌,那枚折断的美甲如今就在他的掌心,上头沾染着的血迹,毫无疑问,也是他的。
该死!
阿东猛地拍在洗手台上。
他完全记不得刚刚发生的事情,但是,留在外头一切的证据都指向了一个最有可能也是最坏的结果。
是他闷死了十一。
即使处理掉了美甲,也有十一残缺的手指,即使处理掉了残缺的手指,也还有长腿这个现场的目击者……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撇清这里头的关系。
而如果和警察说他喝多了,记不得发生了什么,对方可能会相信他吗?
阿东望向镜子里自己滴水的脸,抚摸伤口的手指上还套着订婚的指环,他恍惚想起,另一半指环的主人,甚至还在等着他回家。
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放弃这一切。
突然,阿东一拳砸在墙上,疼痛让他的脸和神经像是一张纸一样皱了起来。
他知道,他得先给自己找一个共犯。
“我们得把她处理掉。”
冷不丁,一直呆呆跪坐在十一尸体前的长腿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他回过头,阿东面色苍白地站在那里,又重复了一遍:“我们得把她处理掉。”
“处理?”长腿跳起来,脸色难看万分,“又不是我杀的!我为什么要处理?”
他又指着阿东脸上的伤口:“那个伤不是她抓出来的吗?你自己干的好事,现在要怪在我头上?”
在这种时候,这个兔崽子倒是一点不傻。
阿东心中冷笑,却没有被唬住,反倒用下巴点了点十一裸露的左脚,冷冷道:“她的袜子是谁脱的?又是谁说,要她给直播间那样的奖励?现在还看不出来,但再过一会儿,等到她的血液彻底凝固,警察只要看一眼她脚踝上的淤血,就会知道这个事儿不会是一个人做的。”
“你……”
长腿瞪着他,但突然,他又像是反应过来,面露惊恐:“等等,你……你怎么会这么熟悉这些……”
阿东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知道长腿误会了什么,但是现在只要能将这个人拉下水,让他胡思乱想也没什么。
毕竟,想要说服一个人,恐惧可比讲道理要快多了。
他耐心地等待着,果然,很快长腿就说服了自己。
“你想怎么做?”那人警惕地问。
在挖坑的时候,阿东收到了月亮问自己在哪儿的微信。
这个点,她不该醒着,唯一的可能,就是月亮又做噩梦惊醒,发现本该到家的未婚夫并不在床上。
他胆小的妻子,在过去曾经无数次被偏心弟弟的父母丢在黑漆漆的老家里睡,因此对独自睡大房子这件事总是存有莫名的恐惧,要在床边放很多娃娃才能睡着。
如果不是为了处理这桩他根本记不得的谋杀……
阿东恶狠狠将铲子插进土里,余光瞥见守着十一尸体的长腿正在偷偷给她穿上袜子。
也许他已经想起什么了。
又或许……他才是凶手?
阿东脑内冒出无数猜想,但很快就被他自己一一否定。
毕竟,他现在赌不起这些。
就算人是长腿杀的,他去报了警,长腿也一定会死死咬着他不放,即便撇得干净,这件事的后果他依旧无法承受。
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快要娶妻,快要有一个家庭,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岔子!
又是一铲。
阿东想,津海这个季节多雨。
他还得再挖深一点。
凌晨五点。
月亮被浴室的水声吵醒的时候,正陷在一个噩梦里。
她梦见在自己的婚礼上,坐在主桌的父母为了给弟弟买一根冰棍,当着所有人的面离开了会场。
她的眼泪淌进了婚纱里,然而一转头,就连原本牵着她手的阿东也变成了一只巨大的棉花娃娃。
月亮便是在此时彻底清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