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我一向真诚待人,为何却落得这种境地 - 别乱拆房客快递 - 陆雾 - 科幻灵异小说 - 30读书

第48章我一向真诚待人,为何却落得这种境地

第十二天

胡毅被捕后,白媛的生活照旧。她依旧是八点起床,早上洗澡,吃早饭,然后去遛狗。家里的保姆并不知道胡毅的事,她也只是告诉她,先生有事要外出,一时间不会回家。保姆也不多过问,毕竟这在平时也是很自然的事。白媛抱着茉莉去小区附近散步,那里的公园设施一般,只有个人工湖和一些健身设施,但好处是足够清净,白媛便常去那里遛狗想事。

茉莉是一条小型犬,跑了几步就累了,趴在白媛脚边要抱。她看到几步外有个孩子,怯生生地看着,似乎喜欢她的狗。白媛笑着招招手,叫他过来,“这狗挺乖的,你喜欢的话可以摸一下。”

小孩蹦蹦跳跳过来了,摸了狗的脑袋,被蹭了蹭手,很开怀地笑了,问道:“这狗叫什么名字?”

“叫茉莉。”

“是女的狗吗?”

白媛笑道,“不是,是公狗。”

“那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

“因为这是我养的第一条狗的名字。我很想念它。”

白媛的第一条狗是读书时养的,放学路上遇到有人在街边卖奶狗,三四个月大,抱在怀里还会舔人手。白媛很喜欢,央求着父母留下。她亲自照顾着,用零花钱给它买肉拌饭吃。狗很喜欢她,每天跟着她进进出出,她取名叫茉莉。但白金涛不同意,觉得养狗耗费她太多精力,就把狗丢出去了。她放学回来才知道这事,便哭着去找。天黑时,白金涛过来拉她,告诉她不要去找了,狗其实被他打死丢垃圾桶了,拉着她去垃圾桶里看尸体。一堆剩菜塑料瓶和烂的水果皮里,她的狗躺着,白色的毛上沾着血,脖子折断了,嘴里流出血来,是用扫把柄活活抽死的。白金涛说,在考上大学前,她再敢养宠物,他就见到一只就弄死一只。他问她还敢吗?她哭着说不敢了。大学后,白金涛做出好哥哥的宽容面貌,说可以送她一条狗,喜欢什么品种都可以。白媛笑笑,说不用了,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白金涛说,他以前是为了她好,让她不要怪自己。白媛点头,说知道了。她知道他从不是真正在意自己,只是在教她服从。白媛才是他的狗,要驯服得一听到他的声音就点头。

那个和她搭话的孩子是外婆领来的,牵着手要让他回家。这孩子临走前,恋恋不舍地摸了摸茉莉,问白媛明天还会不会来。

白媛说道:“如果你想见我,我应该还是会来的。”她看着那孩子离开的背影,想着如果是自己的孩子活着,现在又是什么样子了。她刻意不去想自己流产的孩子,以免又恨起白金涛。

白媛回想起那个夜晚,她决定杀死白金涛。白金涛全无察觉,还在和她仔细说着杀死胡毅后,要如何应对警察的盘问。她要说白金涛整夜都在书房里,有听到他和别人打电话的声音。实际上,白金涛一早就书房的窗户爬了出去,又叫出租车出了小区。他自以为天衣无缝,她听了这计划却只觉得好笑,但凡警察聪明一些,也可以从监控一一排查出租车,再拿着照片让司机辨认乘客。

白金涛却误以为她在担心别的事,便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不要紧,胡毅死后,我再给你介绍给好的。你是我的妹妹,不会没人要的。”

白媛的心陡然冷却,明白他是必须要死了。到了这时候,他依旧全无悔改的心思,仍旧觉得自己该是一切的主宰,自比为太阳,要求所有人像月亮一样绕着他旋转。

当初迫使成伟达和白媛分手时,白金涛也是这样居高临下的姿态。成伟达是她的大学学长。白媛对他的第一印象是名字俗气,接下来是觉得他不错。几次见面后,他很直白地追求起她来,甚至带些笨拙。她一开始是婉拒的,又说起自己独断专横的哥哥。白金涛不同意她和医生恋爱。他已经计划好她未来的婚姻是要与他的事业有捆绑的。

真正打动白媛的,是成伟达的这番回应。他没有敷衍,也没有安慰他,而是直截了当道:“要是你哥哥不能沟通,那你就走啊,我可以和你一起走,到别的地方的医院去工作。关键还是你怎么想的。你决定怎么做,我就支持你。”

于是,白媛决定爱他,并且和他一起搬去外地。他像是在密闭久了的房间里开的一扇窗,透进来新鲜的空气,使她不至于窒息。事情做得很隐蔽,她没有告诉白金涛,心里知道他一定会阻止。但搬走前的一个月,房东打电话时白媛不在,白金涛接了她的手机。知道后暴怒,二话不说就把白媛反锁在房间里。

半个月后,白金涛放她出来,说事情已经解决了。成伟达不会再骚扰她了,他还给她在第三中心医院找了关系,让她准备一下去面试。临走,他拍拍她的肩膀,说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好好休息,要听话。你一直最听话了。”

白媛不寒而栗。她不知道世界上会不会有一条狗,活得比她更有尊严些。

白媛的能力不错,又有熟人照顾。在医院的工作虽然辛苦,但好在不用经常回家见到白金涛。她就是在医院里认识了王倩怡。王倩怡是另一种人,从小就不受管教,由着自己的意愿做一切决定。她在护士里名声不好,因为三天两头换着男友。白媛倒不在意这些,经常给王倩怡打掩护。她们两个交好,很多人都不理解。其实原因简单,白媛不过是羡慕她。

白媛本以为成伟达被抛出了自己的生活,不料他却逆流而上,重现出现在他面前。介绍新同事时,她本以为是重名。但听到他在身后说道:“这么土的名字,哪里这么容易有重名?”

白媛扭头对着他笑,眼眶近于湿润。

医院里制度要求,不支持医生间恋爱。他们的关系只能走入地下,白媛工作时不和任何异性往来,以至于险些有她和王倩怡是同性恋的传闻。白媛是为了成伟达而保持距离,不料却是为胡毅做了铺垫。

第一次见面,白媛对胡毅的印象平淡,只知道他是哥哥的下属,被寄予厚望。又见他当面挨了白金涛的训斥,战战兢兢的样子,让她觉得同病相怜。不自觉对他多出些怜悯。那天晚饭后,胡毅送她回家。她直接对他说明,自己已经有了男友。胡毅语调平平,表示理解。

白金涛车祸骨折入院。白媛本以为是机会,实际却是一切悲剧的开端。正巧成伟达负责骨科,白媛便特意让他去照顾哥哥,想着提供个机会,让两人缓和些关系。就算不行,白媛那时已经准备偷偷怀孕,她决定破釜沉舟,用孩子逼宫。

王倩怡知道她的计划,言语上表示了赞同,还借给她自己的就诊卡,让她去妇科医院孕检。白媛在入院时发现卡上已有一次孕检记录,她这才知道王倩怡也怀孕了。王倩怡哭着求她保密,说她一无所有,要是被戳穿人生就全毁了。白媛动了恻隐之心,便同意了。

白媛将这份沉默延续了下去。延续到白金涛与王倩怡结婚时,延续到孩子出生胡毅反常兴奋时,延续到她发现王倩怡对她也有所隐瞒时。她的沉默换了一份不应当的沉默。

成伟达的死是因为白媛流产让她精神恍惚,白媛流产是因为病毒,而传给她的人正是得了水痘的白金涛。而因为这次流产后过度悲伤造成的大出血,白媛再也不能怀孕了。白金涛到病床前拍拍她的肩膀,说道:“都已经这样了,你干脆和胡毅结婚吧。”

婚后的第六个月,王倩怡无意中说漏嘴,当年白金涛是故意把水痘传染给她的,把疱疹里的浆液抹在她的日常用品上。他就是要让她流产,也不要受人威胁。他最讨厌事情不按照他的计划来了。

一时间,天崩地裂。她真心对待朋友,王倩怡却将此事隐瞒。她一向尊敬兄长,白金涛对她却不如一条狗。乃至于胡毅,一次喝醉后强奸了她。事后他穿上裤子,若无其事道:“既然都结婚了,你偶尔也要履行一下夫妻义务的。”

白媛有些恍然,为什么她一向真诚待人,却落得这种境地?众人对她的态度像是读一本字典,可靠有用,略显无趣又毫无危害。她疑心是自己的罪过,却也一时找不到可悔改的地方。

既然无从悔改,那不如做些需悔改的事再说。她要杀了白金涛,再嫁祸到胡毅身上。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她告诉白金涛孩子不是胡毅的,他果然暴怒,甚至动了杀心。这反倒给白媛的计划增加了机会。她甚至不用自己在场,胡毅就和白金涛发生争执。他以为自己杀了白金涛,便匆忙准备处理尸体。白媛没想到他竟然会把尸体带回自己家。

她只觉得讽刺。她想当好人时,一切的运气都没降临在她身上,现在存心要作恶,反倒连命运都对她网开一面。胡毅吓得够呛,见白媛没睡,就让她给自己拿酒,白媛顺手在里面放了些药。这原本是给白金涛准备的,如果他当初不把胡毅叫出来谈话,白媛就还有第二计划杀他。

胡毅睡着后,白媛打开他的后备箱,找到尸体。打开袋子,白金涛的脸已经有些变形了,似乎成了个陌生人。她从他的口袋里搜出了那东西,再把尸体拖出来。白金涛实在是太沉了,白媛只能先把他切开。这就是别墅的好处,她可以安静地做着这些事,就像是读书时学解剖,刀子划过大体,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窗外有鸟叫声。

胡毅的表现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料,他不但主动报案,还找她串供,以一个杀人犯的自觉,完全让嫌疑往自己身上引。乃至于到现在,他发现是她调换了尸体,也从没有想过第二种可能。他实在是个自信过了头的人,觉得女人总是会爱他的。

白媛并不爱他,连恨也说不上,只觉得他是喝的汤里的苍蝇,要挑出去处理。如今胡毅入狱了,王倩怡失掉了一切继承权,夏琪尔没了靠山,名声也坏了。白媛都不觉得快意,她真正恨着的只有白金涛一人,以至于现在想起他,都觉得胸口刺痛。这种恨意甚至比她对成伟达的爱更深刻持久。

仔细想想,她对白金涛的恨意,到底是什么时候萌生的呢?她自己也记不清了。杀掉她的狗,算不上什么大事。成伟达的车祸,说到底也是意外。她的孩子流产,?只要他承认错误,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他不会道歉,绝不认为是自己的错。他顽固得像一块炭,只有烧得通红,化成灰了,才叫改头换面。白媛只想要他死,正是因为他是她哥哥。如果是旁人,他又怎么会影响她到这种地步,沦落到一无所有。

“常见的犯罪心理有两种,压抑-反抗和情境-情绪,后者是维护已拥有的,前者是为了挽回已失去的。虽然同时拥有这两种心理的犯罪者很常见。但是拥有单一心理的犯罪者,往往能量更大。他们更会有一种不顾一切也要杀死对方的决心。而且有趣的是,第一种情绪往往出现在亲人之间,抚养者与被抚养者的关系。”

说这话的是一位姓陆的小姐,漫不经心的神情与甜软的笑,她说话似乎全是随口道来,又全像是意有所指。白媛是在饭局上认识她的,起初没放在心上,直到有人说她父亲是检察官,有没有什么案子可是说来取乐的,她就说了这样一番话。

白媛像是迎面被闪电劈中,惊魂未定,扭头去看陆茶云正笑着对她眼神,“怎么了,胡太太,有什么想说的吗?”

白媛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不过是太久以前的事了,我也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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