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警察09非常手段
“这孙子,大概率真的杀过人。”
坐上车,雷锐查了一下十七前发生在津海的分尸案,由于当时媒体介入的很早,前后的报道也有很多,所以至今能在网上找到案发的全部经过。雷锐匆匆扫了一眼,就在十七年前的十月,在津海双港区的海面上发现了装有人体残肢的黑色塑料袋,经警方确认,黑色塑料袋里有一只涂了指甲油的女性右手,还有一只左脚,由于长时间浸泡在水中,尸块已经高度腐烂,而且经有两周的打捞,警方也再也没有发现其他的尸块,故而确定死者身份便变得难上加难。
在2003年,双港分尸案是震惊津海的大案,虽说经由媒体狂轰乱炸一般报道成为了当年津海第一要案,但由于技术受限,加上无法确定受害者身份,警方迟迟未能破案,在当年取得的最大线索,就是曾有早起海钓的市民在双港海边目击到有三名男子在往海里丢弃不明的垃圾袋,然而也由于目击距离过远,根本无从给出任何关于这三名男子身型以及脸部特征的线索。
时间慢慢过去,双港分尸案如同石沉大海,渐渐没有了人过问,十七年来一直没有下文,直到今年年初,在国家公安部的督促下,津海双港分尸案被列入了国家重大未破旧案悬案之列,上级领导希望在新的技术支持下,老案重查能有新的线索,也因此在相关的省会直辖市都成立了专案组,专门针对这些未破的案件进行重新调查。
雷锐看到新闻时内心已经有了猜测,果真再一查,张腾所在的双港分局也受命重查分尸案,即使新闻里没有细说,但想知道,张腾作为刑侦大队队长,肯定会这个旧案扯上关系。
顾铮皱眉:“双港区非常小,如果当年杀人抛尸的人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离开……”
雷锐叹了口气:“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个事真的越挖水越深,现在看来,张腾和包丽之所以会被盯上很有可能就和这个案子有关,何刚的儿子在学校对张叶说漏了嘴,这也导致何刚做贼心虚,便决定先下手为强,处理掉可能未来会找他们麻烦的张腾包丽夫妇。“
顾铮皱眉看着车窗外的夜色,脑中却都还是不久前张叶在他们面前哭泣的样子,很显然何建秋前后威胁过她很多次,还说过不少如果你敢告诉老师和家里,他爸当天晚上就会来他家杀掉她全家之类的话,由于张叶年纪小,从小又因为跟着父母耳濡目染,接触过不少社会阴暗面,久而久之竟也相信了何建秋的说法,在精神彻底崩溃之前,她选择了一直忍气吞声。
张叶说,从小到大她总是会听到张腾和包丽在饭桌上说,案子可以破,但是人命是无法挽回的,虽说他们可以把凶手绳之以法,但却无法让受害人重新回到他们的亲人身边,而这也是当警察最遗憾的事。
在过去每一次被何建秋威胁之后,张叶总是忍不住想起父母说的这些话,她担心如果对方真的是亡命徒,她父母的生命安全就无法受到保障,即便最后正义会降临,但是如果张腾和包丽真的出了什么事,她的家庭就永远残破了,而这是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去弥补的。
顾铮眉头越锁越深:“也正是因为张叶一直忍耐,所以何建秋就做的越来越过分,以至于最后已经到达了猥亵的地步……”
雷锐无奈道:“谁能想到呢,张叶作为双警家庭出生的孩子,在这方面反而更加患得患失,这也怪不了她,毕竟年纪还小,加上父母都是一线,难免会有这种担心吧。”
顾铮在脑子里理了一遍这整件事的时间线,一开始是何建秋因为张叶长相清秀,在学校里不断对她进行骚扰,最后在张叶不得不搬出自己父母的身份,希望何建秋能停止骚扰,然而却不想,听闻张叶父母都是警察,何建秋非但不慌,还在某一次说出自己的父亲杀过人没被抓,所以一点都不怕警察这样的话,并以自家有强大势力背景为威胁,加倍地骚扰了张叶,一直到事情发展到猥亵的地步,张叶才终于再也忍受不了,对父母吐露了部分的真相。
他皱眉道:“十七年前的案子如今想要找物理证据很难,同时张叶作为张腾包丽的女儿,本身还是存在利害关系的人,光靠她的证词不能形成任何证据链,也是无法证明何刚杀过人的。”
“所以说白了,还是要撬开这几个人的嘴。”
雷锐话音刚落,买完烟的郭晓峰拉开驾驶座的门坐了进来,回过头对二人说道:“顾老师雷老师,我已经把刚刚了解到的情况和局里反应了,现在秦队他们都很重视,正在紧急调当年双港分尸案的资料,准备晚上开会,讨论一下马上的侦查方向。“
三人不敢耽搁,火速赶回了局里,此时秦一风已经在带领其他专案组的成员开会了,坐的满满当当的会议室里充斥着让人焦虑的烟味,赵蕊远远见顾铮进来:“小顾,你可真是厉害啊,这下案子的性质都不一样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过来,顾铮浑身僵硬,下意识地就往雷锐身后退了一步,雷锐无奈道:“性质怎么样还得看证据,现在这事儿还八字没一撇呢。“
秦一风摇摇头:”并不完全,至少你们给我们提供了一个重要的侦查方向,现在查了,十七年前,何家兄弟确实就住在双港区了,一般来说犯罪分子在作案后会习惯在自己熟悉的领域抛尸,双港区有两个港口,有天生的地理条件……这件事我们之后还要再查,倒是之前我们开会讨论之后也有了一些新的推测,比如说,针对张叶的猥亵可能是这整个计划里的一环。“
“什么?”雷锐睁大眼,“你的意思是,是何刚让他儿子去猥亵张叶的?”
赵蕊道:“我们认为有这个可能,因为在张腾和包丽的口供里,两人都有提到,登门去见何刚的时候,他听闻儿子犯下了这种事非常的平静,在当时并没有恼羞成怒,也并没有任何过激的情绪,几乎立刻就道歉了,而且最重要的事是……他在张腾和包丽开口前,就知道何建秋做了哪些事,甚至非常细节,在当时张腾就觉得有些异常。“
秦一风补充:“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张腾说,何刚说了一句‘这小子是有分寸的,他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所以应该没给你家闺女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害吧’,这句话非常奇怪,就像是何刚早就知道何建秋会猥亵张叶,而且也很清楚,他只会猥亵,不会做出什么更加恶性的行为。”
“这老鬼,都已经是做贼心虚了,结果还把自己儿子赔进去,到底在想什么?“雷锐忍不住骂了一句,虽说他也知道,人总是会有这种侥幸心理,觉得自己犯了罪不会被发现,甚至还觉得自己可以靠一些手段瞒天过海……何刚过去曾经成功过一次,这也让他对自己的反侦察手段产生了自信,认定只要他下手够快,够狠,张腾和包丽都会被他带进沟里。
顾铮淡淡道:“何建秋说漏了嘴,他们三个都是最后一搏因此赌的格外大,牛利借出了自己的饭馆,何明何刚都带上了自己的儿子……”
秦一风用指节敲了敲桌面:“在三人当中,何刚做的事性质最为恶劣,应该是三人当中具有主导作用的一个,现在看来,我们不能指望从何刚嘴里撬出话,突破点应该在其他两人身上。”
顾铮道:“口供也不能作为定罪证据,但至少要从他们口中知道当年的受害者到底是谁,查清楚受害者之后就很有可能能破案,而如果攻克了这个案子,这次的事件也就会水落石出。“
秦一风已经连着几天没觉睡了,如今熬得两眼青黑,忍不住又点上一根烟:“问题是这三人现在嘴巴都很严,我们想要让他们撂实话并不容易。”
整个会议室里就此安静下来,一种无形的压力压在每个人的心头,然而最后打破沉默的却是一直没说话的雷锐,他有些犹豫道:“我也不懂行,但现在看来最重要的是搞清楚十七年前那个案子的被害者是谁,如果单纯只是想要获得这个信息,是不是考虑一些非常的手段?比如说,利用他们做贼心虚这个心理特征,制造一些东西骗他们开口?”
秦一风还没开口,顾铮已经皱眉:“非法取证的话最后反而会沦为一个把柄,如果对方律师咬死了这点来起诉,司法公正就会受到质疑……”
“这不是没时间了吗?”雷锐叹了口气,“非常时期非常办法,更何况,我觉得这应该也不算骗供吧,我们只是需要一个突破口往下查……”
其他人听的一头雾水,郭晓峰好奇道:“两位老师,你们说什么呢?”
顾铮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他是想要制造一个人已经招供的假象,让其他两人开口……“
“说实话这个办法我们已经试过了,干刑侦的都会这个,虽然可能被认为是骗供,但实在没有时间了。”秦一风夹着烟捏了捏鼻梁,“单纯是靠我们说完全没有任何效果,三个人就跟说好了一样,谁都不说。”
雷锐笑道:“那不是因为口说无凭嘛,这三个人都很精,十七年都这么熬过来了,心理素质肯定不是寻常人可比的,要想让他们内讧,得拿出实际的东西。”
“剪辑。”顾铮听不下去雷锐绕弯子,“将口供进行剪辑拼接,可以达到这个效果。”
赵蕊一惊:“剪辑口供?这怎么可能,录口供都是单一镜头,根本不存在剪辑空间啊。”
“但这个事情并不是所有人第一时间都会想到的。”坐在一旁的张杨若有所思,“更何况是在审讯里直接出示,视频证据的威慑力确实远大于直接口述……”
雷锐道:“像我这样的寻常人平时看法制节目,经常看到全景大机位和嫌疑人正面镜头互切,有的时候也反应不过来,更别说他们三个现在应该都已经是惊弓之鸟了,如果又一次被请来警局,所有人都会担心是警察发现了什么……”
秦一风听明白他的意思,夹着烟想了一会儿,半晌苦笑道:“这可真是‘非常办法’,说白了可比一般的诱供骗供还要更严重,我得去请示一下局领导,现在非常时期能不能用……当然,我也明白,问出被害人身份之后我们还是要去找物证,争取将非法证据转换成合法证据。”
时近晚上十二点,所有人看上去都是疲惫不堪,而秦一风也不愿这么一直虚耗着,很快一拍桌子站起来,把抽了一半的烟头按熄在一旁的烟缸里:“行了,我先去找局领导商量,如果这个方法可行,我们明天一早就用,争取能在未来三天里把这个案子解决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