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一场交易
第七十六章:一场交易
近几日,长安城老百姓又翘着脚,眉飞色舞地讨论着新的八卦。
这个新的八卦,乃是一个斗富逸闻,火花四溅,与民同乐。
事情起源于长安城新晋的一名富商,此人不知姓名,不知来历,现身不过十来日,便声名鹊起,门庭若市。
为了出名,他花了黄金万两,买了十个等身一般高、金雕玉砌的不倒翁,直接投入河道,以此吸引路人来看。
看着不倒翁在河道里载沉载浮,众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后来,不倒翁差点堵塞河道,衙门还派了官差来疏通。
此事传出去之后,许多心思活络之人,便想做他的生意。这位富商十分豪迈,竟包下两家勾栏瓦舍,一人坐拥数十美人,邀请同好一起亵玩。
据传,他挥霍无度,将金子当做泥一样赏赐给众人。
一战成名后,他还令长安城有名的画匠,替他画出了当时的景象。
围观之人都觉得此举实在淫靡不堪,世风日下,但又挡不住猎奇的心态,频频伸长了脖子去看。
据说他还好赌,十赌十输,庄家半天便能从他身上赚到往常三年的利润。但他不以为意,因为他有的是金子。
可惜的是,这富商不仅不透露自己的名字,也不说自己的来处,这泼天的富贵还引起了官署的注意。
见过他的人都对他脸上的大痦子印象深刻,除此之外,还有个蹊跷之处——
便是这富商的长相一天一个样,肉眼可见的,一天比一天老。
有知情者说,明明前些日他还是个中年人模样,不过几日光景,如今却是鹤发鸡皮,老态毕现了。
有人便猜测,他得了痼疾,所以隐姓埋名,挥金如土,钱花完了便也死而无憾了。
也有人说,此人不祥,来路不明,没准儿是什么邪祟,花的不是钱,是使了障眼法的泥土,不然哪里来的这么多金子?
白溪在茶楼里听完这出八卦,回到家里,觉得十分疑惑。
毕竟脸上长痦子的人可不多,莫非那富商正是奶牛的主人?
但细想又觉得有些不对,明明奶牛的主人是个贫苦少年郎啊,七夕灯会当天见过的。
抑或是,短短几日发生了什么,竟让贫苦少年变成富豪,又让他在朝夕之间就变老?
白溪回家之后,将此事跟寅月与李时胤一一说了,二人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是日,风雨晦暝,李府。
雨下得很大,廊庑下的奶牛却突然站起身,嘤嘤呜呜,坐立不安,一个箭步就扎入了雨幕之中,跑了出去。
白溪见状,连忙大声唤它:“奶牛,下着雨呢,你可别想不开呀,淋了雨兴许要病。”
结果它恍若未闻,一溜烟就跑得不见了。白溪连忙取了伞和蓑衣,也跟了出去。
刚一出李府大门,便见奶牛正摇头晃尾、嘤嘤呜呜地扑在一个华服男子怀中。
那男子将它抱着,又摸头又用脸颊去蹭,十分亲密。
白溪这才看清,那男子鸡皮鹤发,银髯垂胸,眼神浑浊,身形佝偻,脸上生着一个大痦子。
那大痦子的形状和位置,却与他此前见过的痦子少年一模一样,上面还长着毛哩。
原来奶牛的主人,还真是最近城中名声大噪的富豪。可他为什么从一个贫苦少年,变成了富豪,又遗弃了奶牛呢?
那痦子老汉张开双臂,将奶牛抱住,嘴里一个劲儿的喊:“王勇乖,王勇最乖,王勇别闹!”
白溪当即了然,原来奶牛有名字,叫王勇。
难怪他给它起了名字,它不应。
那痦子老汉隔着雨幕,遥遥地看向白溪,然后踟蹰了一会儿,便走了过来。
他拱手一礼,道:“敢问这位郎君,请问您是李家家主吗?在下王尔奇,想找李家家主李时胤,与他有事相商。”
他没有打伞,浑身都已经湿透,一身华服也显得皱巴巴的。
白溪也连忙还礼:“在下乃是李府的管家,您请随我去偏厅用一盏茶,容我通禀家主一声。”
白溪便带着他去了花厅奉茶,又递了干净的巾栉给他拭水,然后连忙去请李时胤和寅月。
王勇一直绕着王尔奇的膝头打转,伸出舌头,不停地舔主人的手。
寅月和李时胤一前一后地到了花厅,与王尔奇一顿寒暄,王尔奇慨然起身,说起了自己的惨痛经历。
王尔奇自小十分贫寒,靠做一些杂活儿为生,无父无母,与王勇相依为命。
有一天,他遇见了一个灯神,灯神说可以让他实现关于财富的一切愿望,只要签下一个小小的契约就行了。
他非常心动,但还是怕遇到骗子,于是仔细询问,一问之下才晓得,是用他的阳寿换财富。
灯神告诉他,以他的寿命,他可以享受十年富贵的日子,然后才会死去。
王尔奇岂止是心动,别说阳寿了,用他的灵魂做交易都行啊。
只不过灯神说,他的灵魂太廉价,不值钱,卖不上价。
无论如何,对王尔奇来说,选择十年的富贵日子,便是眼下最好的生路。
他这前半生实在命苦,吃不饱穿不暖,被奚落、被痛打,像条丧家之犬,曾经期盼能有一瓦栖身便很奢侈了,如今还有富贵日子可过,焉能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