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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戚怀疑,她旁边时刻都有人看着她。例如生辰这件事，她说完沈衿很快便知道了，她一直放不下心。
也不敢再任由白芍抱怨皇宫中如何不好,已经知道某人小心眼，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不能再说了。
就连沈衿似乎也知道她话变少了,某日晚间他叹了口气，次日清晨烟戚就知道是谁了。
康东和他同乡被调走了，到太极宫做事,算是升了一级。跟着或许会失宠的后妃，哪有皇帝好。空着的位置调来了烟戚的熟人,小安公公。
但烟戚总感觉，小安公公更像是来看着她的？这件事被慢慢掀过,在月中的万寿节到来时,烟戚绣好了一个石青色的香囊。
她考虑了许久要绣什么,先是无功无过地绣了祝寿仙鹤,最后想起了玉山那日他救了她,又带着绣上树林,亲手打了个带玉环的同色小络子挂着。
去赴宴那日,杏仁抱着一身尚衣局新送来的蝶黄织金宫装,烟戚第一眼就否了，这太大不敬了,她怕穿上被太后弄死。
但杏仁道：“这是皇上给小主选的，说这只是淡色,不犯忌讳的。”
白芍不情愿地点头，证明杏仁话是真的,确实是皇帝走前让穿的。
烟戚只好点头，确实是淡色,上面覆着层绞纱，光映在上泛着浅浅光晕，肩头有云纹的装饰，像后妃礼服，庄周华丽。
衣着都那么显眼了，烟戚只让白芍梳起了小版的飞仙髻，杏仁加上缠金丝的芍药步摇，她还要在空隙处填上几朵小巧金花，被烟戚忙不叠阻了，她可不想万众瞩目。
就这般，到宫宴时，她还是特别显眼，她的位置在后妃这边算是靠前了，上面只有许昭容和宋充媛，前者依旧高傲，不施舍给烟戚一个眼神。而宋充媛对烟戚笑了，是完全善意欣赏的笑，“妹妹今日甚美，和寻常素雅不同，更添光彩。”
烟戚坐下，忽略见到宋充媛的那一点心塞，“姐姐谬赞了，倒是姐姐气色好了不少，多出来走走是对身子好的。”
宋充媛点头，“可不是。听闻妹妹前些t日大病一场，如今可曾好全？”
许昭容虽不屑掺和进两人谈话，但此刻宴尚未开始，太过无趣所以也一只耳朵听着两人的话，听到此处，她轻哼了一声。
被她哼的，烟戚面上的笑僵硬了一瞬，她病了的事所有的人都知道，就相当于她被罚跪的事也是人尽皆知，她说：“好多了。”
这几句话说完，来的人便更多了，群臣携家眷断断续续地到，宋充媛端坐起，话少了。
而烟戚心情也不佳，一看宋充媛就想起她回宫后傻乎乎的半月，似乎真将自己放在了后妃的位置上。一直到太后带着小沈瑞一起来，她才被沈瑞的事转了心神。
太后穿了深绛色的礼服，脸色并不好，小沈瑞还是一如既往的金灿灿，比烟戚头次见到那身更亮堂。
路过烟戚时，他悄悄伸出手和烟戚摆了摆，何太后一个没看住，小沈瑞就跑到烟戚身边，用胖乎乎的小手挡住嘴，和她小声嘟囔着。
“瑞儿！”何太后皱眉一喊，沈瑞就又倒腾着小短腿回去了，何太后对烟戚，主打一个眼不见心不烦。而沈瑞还捂着嘴，眯起眼睛，朝烟戚偷偷笑。
人走后，和矜持的宋充媛不一样，坐在烟戚后面的姚小妙实在没忍住，偷偷往前面探头，来问烟戚：“小皇子说了什么呀。”
烟戚攥紧袖口，新衣裙被她弄皱了，她望着上位，坐不住四处乱看的天真孩童，她知道有人准备杀他，或许她以后也会被拉到那些人里面去，可他刚才说——
“姐姐和我，还有皇兄，咱仨今天穿的像是一家人呀~”
家人么？不是主子和奴婢，而是一家人，孩童幼稚的话，或许他长大以后就不会这么想了。可他现在只是个小孩子，大人的勾心斗角，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宴开了，烟戚在下面安静地端坐着，她身姿挺直，毫不胆怯、也不躲避旁人探究的目光，只是大多时垂着眸。
她面前的案桌上规整地摆着酒水、炙肉、京中美食、糕点，而她盯着酒盏中倒映出的金碧高殿走神，曼妙的舞姿不曾入眼，悦耳的曲子在耳边变淡。
皇帝的视线偶尔下望。
何太后懒得看，正和二儿子生着气，他竟然按照律法重责舅父！他生辰，何太后都不想来，只让宫人从库房中选出来的一座玉雕，此外再无话说。
她想起因为生这个儿子，被先帝冷落，还将好友拉进宫……最终一生良心难安，便更窝火。
倒是久居慈宁宫不出的太皇太后今日来了，全白的发利落梳起高髻，带着金凤步摇，美人迟暮，梳妆打扮一点儿不含糊。
沈衿和她虽不亲厚，但毕竟连着血脉，那是先帝的生母，太皇太后比何太后更有温情，让人带上来送子观音，“这是老身从大师那处求来的，还未立后，索性送了陛下，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陛下也该有个子嗣了。”
烟戚下意识觉得他不信这些，但看他却很高兴地收了下来，也同太皇太后道了谢。
祖孙离得近，后来的说话声音小了，烟戚听不到了，只察觉太皇太后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更准确的来说是落在她所着衣裙上，嘴角扯起几分，是个笑模样，不过太深奥，烟戚看不懂。
到了后妃献礼的环节，烟戚才是真正的擡不起头了。原因无他，她的寿礼算是太寒酸了，她绣工不错，两面都精绣了，也算不得太差，但在其余人的对比下就显得不大行。
许昭容就不必说了，送上来一把象牙雕龙，中间玉作饰。宋美人跳了支舞，何太后还担忧了下她身子，身姿翩翩，跳完后双颊微红，气色极好向上首行礼，说了一长串文绉绉的祝词。
到了烟戚这就是一个小香囊，和前面属实比不上，但沈衿笑着将她召上去，让福顺帮着戴上香囊，可心的意思很明显。
一旁的太皇太后看了她许久，烟戚只有紧张，却没有那种被人当做物品打量的不适。
但在她看去时，太皇太后表情肃然，责道：“罗氏，妇容有失，不敬皇室，明日便收拾了包裹，到慈宁宫来听训。”
烟戚被弄懵了，无助地看了一眼沈衿，他改了方才和太皇太后说话的闲适，对着太皇太后欲言又止，显然这点是事先没说好的。
烟戚回身，行了个礼，“嫔妾谢太皇太后恩典。”
其余人不知太皇太后此举为何，但除了郁闷的沈衿，大家都觉得不错，这不就是变相的禁足么？后宫中少了罗氏，简直是太好了，就像回到了从前，从前虽然也不受宠，但也没人受宠啊？正可谓不患寡而患不均。
烟戚回了座位上，献礼还在继续，两个宝林一起奏乐，姚小妙绣了万字寿，绣工虽没有烟戚好，但看起来很大一副，比烟戚的有气势多了。
今日也是烟戚头次见到何韵。
这个在晋阳口中，类似于沈衿正妻般的人物，她同何太后三分像，连带着和沈衿也是像的，因略圆的眼而显得平和几分，不是一眼看去惊艳的面容，有一种如水平淡。
她呈上一幅江山画，宫人奉命将卷轴展开，画中为京城夜景，烟戚远远望去都有种烟火气，栩栩如生，跃然纸上，许多人都惊叹，这画技半点都不比画师的差。
何太后露出今天第一个真诚笑容来，“韵儿颇有大家风范，画中江山，心胸堪为国母。”
太后态度在此明摆着。但皇帝敷衍甚至都没笑，这件事就被这么轻飘飘掀过了，甚至刚起的应和声很快都落下去。
烟戚回去就听说了从前事，何太后为了母家的权势地位不动摇，想让先太子择何韵为妃，但先太子喜上官家长女，说什么也不肯，最后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