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魔兵如涛涛江水源源不绝,地上死尸堆聚成山，再化为黑色烟雾徐徐消散。

血光照天，烈火熊熊。近处是残肢断骸,远处是黑压压一片魔族大军,江如月与一行傀儡宛若横切中央的大山，将汹涌黑色河流阻断，留下身后一片净白的地。

焚烧出的恶臭与黑雾缠绕随风卷来，直令人肺腑翻滚。顾长青纵身在空地飞掠,四下寻找阵眼所在，但茫茫四下,一眼看得见的平坦，全然感受不到丁点灵力波动，心下焦急如焚,将灵力不要钱似的焚烧，加快速度寻找。

外面观看的将意见此一幕，欣慰挑眉，“傻子，漫无目的的寻找，除了加速灵力消耗之外并无用处……”

旁边怀奴乱糟糟的发丝下的眼精明中染着愉悦之色,俨然顾长青犯了与他同样的错误,令他心头找到一股平衡。

“神女,若是我赢，可以换个赌注吗？”他仿佛胜券在握,头一回主动提起要求。

将意满不在意瞥他一眼,有些不虞,却也想听听他狗嘴能吐出什么象牙来，递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若我侥幸赢了，还请神女摘下面具，让我见一见她……”

说着话，思绪仿佛飘回到从前，他眼底浮起缱绻依恋之色。

“呵……”

往事回忆被将意一声无情发笑打断。

将意懒得再给他一个眼神，“又在这儿演深情？难不成你忘记活的时候对她做了什么？还以为你会说出来什么让人意外的话，竟是这个，还是想想你若赢了，换身什么锦衣华好吧，上回跟你打赌让你换上乞丐行头我也看腻了，味道也挺让人受不了的……”

她说话毫不留情，宛若烧红尖刀贴上他脸颊，将他灼痛后又用刀刃无情剖开他的伤处。

怀奴立在旁边许久未言语，好半晌才没有语调起伏的回了一声，“是。”

画面又转。江如月灵力枯竭半跪在地，魔族大军如战车碾来，迅速将她周遭围拢，最后护着她的四方将身上微光闪烁，动作迟钝，在砍死一头魔兵后彻底熄火。

江如月提剑强撑着身子站起，没有灵力，便单用蛮力相搏。

砍翻几个魔兵之后，剑刃卷起，已然发钝，还没来得及报废便嵌入一个魔兵脖颈中如何都拔不出来。

她动作只稍慢了一瞬，周围魔兵便一拥而上朝她扑来，活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漆黑、不见天日。

江如月不由得想起先前师尊他们围剿魔尊时，是否也是眼前这般场景？兴许比这还要惨烈。

从乾坤袋中又抽出一把佩剑，但手臂脱力，分明是专门打造的轻盈佩剑，眼下握在手中，却似是一根手指勾着千斤巨石，压的她身子都要跟着倾斜。

魔兵个个面目狰狞，即便近在眼前，能清楚嗅到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她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危机降临、浑身冰冷的感觉，胸口内始终蕴着一股暖意，如同漆黑的天内亮起的一盏烛火，风雪摧之不熄，在黑暗中给她指引，给她希望。

“长青……”

头顶唯一一点光被魔兵围堵，江如月望着天，下意识的口中喃喃低念。

似是在回应她这声低语，一道月牙剑气横空呼啸，那些还在动作咆哮的魔兵似被突然点了定身术，身子僵直不动，下一瞬，脑袋骨碌碌齐整滚落在地，身子朝后倒去。

被血与烈火熏染的天光透入，江如月无力的身形朝后倒去。

眼前天地倒转，视野中有位穿着暗红长袍的男子朝着她的方向极速掠来，几乎化为一道红光残影。

腰身一紧，被结实的手臂稳稳托住。

顾长青额前发丝飞舞，那双黑眸如眉心抹额镶嵌的玛瑙一般明亮。

他说，“我听见你唤我了。”

江如月这一辈子，除却刚到望仙宗时极度依恋人之外，其余时候便都是只靠自己。

能完成也自己完成，完成不了，咬着牙也要独自完成。

她迫切的跟众人证明，师尊让她做大师姐，并非是因为她是师尊收养回来的孩子，而是因为她有这个实力。

换作从前，她必定是要出口反驳。

她没有唤人，她无需唤人。

但眼下，她莫名没有反驳的欲望，好像即便被眼前这个人看到偶尔脆弱的一面也无妨。

眼前人，是无需戒备的人。

“嗯。”她回，“来的很及时。”

“自然，”顾长青肩头滑落的发丝垂至她脸颊，扫动间弄的她面颊微微的痒，“日后也唤我，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我都会很及时赶到你身边。”

他说的话，从未食言。

如同千锤万打入木桩的钉子，绝无松动可能。江如月心头如千军万马奔踏而过，被踩的实实的。

“你在这儿休息会儿，换我来。”顾长青扶着她坐下，反手一剑将又靠近的魔兵收麦般割倒一大片。

这回，江如月就是不想待在人身后，也无力再冲锋在前了。

“阵眼寻到了吗？”

顾长青起身望着汹涌黑色洪流，发丝被魔兵前行掀起的风吹的飞扬在脑后。

朱红长袍随脑后墨发齐飞，手握佩剑斜指大地，身姿挺拔如松，自有一股意气凌云天。

“那边没找到，想必在这里。”他提剑直指魔军浪潮，眼底浑无畏惧，精芒闪烁，噙着几分跃跃欲试的野心。

江如月随他剑指方向望去，擡手拉住他衣袖，“不可！那些魔军不是幻境，应当是将意用阵法从别处召集而来，你孤身一人前去，必定九死一生！”

“阿月，”顾长青回头，抹额发带在脑后随着墨发一并飘扬，那鸦色的眸子含着温柔宛若春风拂过心湖，“可能会离开你的事，我是一件都不会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