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江如月心思微动,“这衣服是你……”

话未说完，余光瞟见河水中有一艘木船靠近。

船上站着一人，衣着破烂,打着颜色不一的补丁缝缝补补,头发蓬乱，将一张脸遮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点下巴。

江如月眉心一跳，阔袖下的手下意识结印准备发动。

这人出现的极其突然,在她与顾长青眼皮子底下，竟似是鬼魅般凭空出现。

那蓬乱的发丝下透出幽幽视线,似是水中爬出的毒蛇湿漉又冰凉的爬上人的脊背。

“奉尊神之命，来引二位渡河。”

江如月紧绷的身子略微放松。既是那位尊神派来的人，那眼下对他们应当无害,最起码也要将他们带到那位尊神的老巢再说分说。

只是她有些好奇，这位尊神平日受香火极多，怎么手下穿着如此破烂如乞丐？

心头这么想着，旁边竟一比一还原她内心所想，直接说出口来。

“你们尊神很穷吗？怎么前来摆渡的是个乞丐？”

江如月心下震动，下意识看向旁边顾长青。

他一袭暗红广袖长袍,金冠束发,是从未见过的华美姝丽,眉眼桀骜飞扬，如草原疾驰骏马,自由不受拘束。

“长青……”她轻拽顾长青衣袖一角。现在还不是跟这些人撕破脸的时候。

“无妨,不过问个问题罢了,那位尊神救世应愿，想来不会这么小气。”

江如月无奈扶额。

这人素来不守规矩,那些个凡人百姓告诉她等人来接再下轿，定然也跟他说了，但那些凡人前脚刚走他便下轿，顺带将她也拉了下来。

他方才没回话，但她也猜得他会说什么。定诸如“怕什么？不过一个妖物罢了，还真当它是尊神？我二人前去还得剿了这妖，怎能听它吩咐行事？”

思及此，江如月无奈中又带着几分好笑，眉头舒展，心里暗道：也合该如此。

那摆渡的乞丐定定盯着二人看了一会儿，视线直勾勾落在江如月面上。四下安静，唯河流声轻缓，他才幽幽开口，“事出有因罢了，请二位上船。”

他声音沙哑，似是被烟熏火燎了一番，江如月听他第二次开口，仍旧有些不适应，如同指甲划过青石板，令人头皮发麻。

顾长青扶着江如月上船，将她略长的裙摆挽起，迈过木船后牵着江如月坐下，将满是褶皱的裙摆整理齐整。

“无需管这些细节，”江如月看他一直蹲身帮她整理，有些难为情，擡手阻止。

“那哪儿行？”顾长青埋头更加仔细，将裙摆坠着的珍珠都一一摆正位置，“这么漂亮的裙子，过了今日你定不会再穿，我要抓紧时间仔细看。”

乞丐开始摇橹，斜睨了忙碌的顾长青一眼，“公子当真仔细，想必这位姑娘跟着公子，定过得十分幸福。”

这话听着并没有问题，但许是因为这乞丐的嗓音沙哑且毫无情绪波动，导致这番话听着有些阴阳怪气。

江如月并未理会，怕顾长青又与他较量起来，索性看着那乞丐岔开话头，“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乱蓬蓬的发丝下有视线朝江如月扫去，如这江上的风一般冷淡疏离。

江如月好一会儿没等到他回话，气氛尴尬时，他忽而简短吐出两个字，“怀奴。”

似是不想跟江如月搭话，他起初摇橹沉稳缓慢，回答完问题之后忽而加大摇橹力道，直搅得水中浪花翻飞，船身也有些不稳晃荡。

好在江如月修道之人，身形稳扎，并不受干扰，只身上坠着的各式珍珠晃荡中碰撞发出清脆响声，和着流水潺潺，宛若曲调泄出。

顾长青整理好江如月衣角褶皱，坐在她对面，看看江如月，再看看她身后映衬的江河夜色。

红衣似火、珠光莹莹，芙蓉粉面，夜幕渔舟……

他说，“风景甚好。”

江如月也开始打量起周遭景色。河岸上柳树丛生，柔软枝条半数垂落水中，被水流冲的左右晃荡，月色下宛若披着薄纱在水边洗发的淑女。

下意识张口想附和，却又忆起他二人这是前往妖物老巢的路上，是否太过轻松随意？

看着对面顾长青舒展噙笑的眉眼，江如月心下暗自叹息，临行前跟他千叮咛万嘱咐，不可轻敌大意，他还是抛在脑后。

她回看顾长青，后者眼底光芒微亮，前倾了身子，“阿月是不是想跟我说什么？”

想说什么……想说不可大意，但这尊神的下人在这儿，她该如何开口？

无奈化为一声叹息，她说，“无事，你接着看风景罢……”

她一人戒备醒神就好。

“嗯，”顾长青竟然真的照做，单手撑着下颌，黑曜石般在夜色中发光的双目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女子。

江如月：……

那乞丐行船速度极快，左右柳树越发稀疏，头顶那轮明月也不知去了何处，河水似墨黑，与岸上的景连成一片，恍若置身藏匿凶狠野兽的深渊之中。

江如月打起十二分精神，扭头要唤那乞丐，江岸上却突有风卷浓雾而来，站在船头的乞丐身形被瞬间掩去。

天地昏黑，除却她自己之外，什么都看不到，感知不到。

“长青？！”她急声呼唤，伸手穿透迷雾探向顾长青方才坐的位置，指缝却唯有白雾与空气钻过，扑了个空。

“顾长青！”

她彻底急了，倏地起身朝前方踏去，身后衣领却倏然一紧被人拽住，当下回头，男人俊美姝丽的容貌撞入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