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黄昏时分,日光从雕花镂空的窗透进来,洒满半边床榻,斑驳光影有些落在江如月裙上,有些落在她瓷白清冷的面上,微微浮动。
那眼神倔强,又如锋锐的针定在顾长青面上,剖开他的皮肉,将他最原始的欲挑出。
江如月眼中讥讽更甚,“说什么心悦于我,却行伤害我之事,你爱的怕是只有你自己。”
这行为,与临月何异?
接近她,俘获她,而后把最锋利的刀刺入她七寸。
那眼神冰凉如水,还是顾长青头一次碰到。对上那眼,恍若冰刀缓慢地刺入心口,他抚着她面颊的指尖开始轻颤起来。
“我何时……伤害于你?”
江如月偏侧过头,露出白腻脖颈间还未消失的咬痕。
顾长青薄唇翕动,眼梢也染上点点红光,喉头似梗了火炭声音染了分暗哑,半晌吐出一句话来。
“我只是怕你丢下我……”
眼前人恍若一瞬间从柔美的兰花变成生满尖刺的荆棘,他手轻颤着远离了她,不敢靠近半分。
他如被大雨倾盆的黑夜被抛却的小兽,浑身倒刺的毛儿被浇透紧贴于身,可怜又委屈。
江如月眼底光芒轻闪,随后错开视线,盯着洒落在地上的斑驳光影。
“你先前说了,喜欢我、表明心意,不需我如何,我是自由的。”
他定定凝着面前女子。她眉眼如画,仿佛画工极佳的大师精心描就,此刻眉梢堆着霜雪,眉心微微蹙着,竟是升起几分厌恶。
心头仿佛瞬间被那冰刀匕首穿透,伤口处结出霜雪,却也生疼无比。身子逐渐站直,离了她身。
周遭青草香气随着一阵清风远离,江如月听得头顶传来男人低沉的问,“爱,能与理智并存吗?”
江如月垂着眼心绪浮动,抿着唇一言不发。
依她所见,答案显而易见:不能。
毕竟她也曾因临月与其他女弟子的事而失控过,虽未曾有顾长青那般疯,但也算是失控了。
但眼下,她不能这么答。
眼前那双黑靴又往后退了半步,听得那低沉落寞的声音又道,“记得按时吃饭。”
旋即擡脚转身。
江如月余光瞥着,他身形犹如气力耗尽、薄纸一般晃晃荡荡出了这扇门。连关门都没有多少响动。
门关上刹那,江如月紧绷的肩头当即松懈下来,双手揉按着两边胀痛的太阳穴。
橙色的光芒洒在她面上,肌肤如玉瓷般白的发光,细细绒毛根根分明。羽扇般的睫毛盛了一缕光华流转,遮掩住眼底烦乱思绪。
半晌用力拍了拍面颊,心里喃喃念着,男人真是难搞……旋即将所有思绪尽数抛却脑后,起身坐在桌案前用膳。
还有重任在肩,身子绝不能垮。
*
月明风清。
明亮的冷光从窗棂倾泄而下,屋内无需点灯也可看得一清二楚。
江如月站在窗前,莹白照在面上。夜里的风吹进来,她衣袖发丝齐舞,恍若仙气满身。
望着外面灯火万盏,下方街道还有摊贩挂着灯笼叫卖,比白日还要热闹。
此地湿润,多水湖,夜里的风夹带着水汽吹来,竟有丝丝的凉意,江如月下意识的抱着双臂搓了搓。
嗅着风中夹杂着各式糕点吃食香气,她忽而想起,顾长青来给她送饭,那会儿大抵是也没吃,也不知现在用膳没有。
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会儿他恍若魂魄离体的模样,她搓着手臂的手跟着顿住。
合该让他吃些苦头,以免他日后越发放肆。
但心底深处还是怜他在荒山孤身一人,出来只可依靠她一人,她若不管,那天底下便无人管他,她若此刻收手,那岂不是令他沦落至更悲惨的下场?
更何况少年未经世事,孤身一人生活多年,身旁只有一条蛇妖陪着,无人教他如何与人相处,遇到爱的人又该如何,只能凭着本能靠近,而后爱不释手时意图强行占有。
他身上还蕴藏着无比强大的力量,总不t能经由她手,酿造出一个魔头吧?
一番考量,江如月漫吐出口浊气,转身推开门,朝着走廊深处顾长青的房间走去。
廊上墙头放置着黄纱灯笼,将她影子拉长,映在顾长青的房门上。
伸手欲叩门,却又踌躇停在半空,好半晌想好说辞,方才屈起食指扣在门上。
叩叩叩三声脆响,她当下挺直脊背,收敛起面上多余神情,以免让顾长青看到又得意忘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走廊中只余烛芯烧得噼啪轻响。那扇紧闭的门后没有脚步声,没有回应,仍旧紧闭着。
兴许是她说的那番话重了,江如月立在门前,蹙眉纠结片刻,再次擡手叩门。
她清清嗓子,让自己声音显得没那么多担忧,平静些,“子午城夜里与先前的南七城风光不同,可以去看看……”
没有说你可以去看看,也没说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保留了许多余地。既不显着自己示弱,也给了顾长青台阶。
她蜷起五指缩回阔袖内,无意识的屏息,怕是连拜入宗门测试天赋那日都未曾有这般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