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第111章
第111章第111章
如今春来,万物复苏,柳树垂下绿丝绦,微风吹来,柳条款款飘动,为山间春景做了极美的勾线。
陆逢渠一路拉着言如许来到柳荫之下,他牵得紧,言如许的手心生了汗,也有些细微的痛感。
言如许有意挣脱,察觉到她的意图,陆逢渠赌气似地站定转身,回望着她,可手却握得更用力了。
言如许知道他在气些什么,挤出一个自认为讨好的笑容,陆逢渠冷哼一声:“还笑的出来……”
陆逢渠松了手,五分心疼五分委屈地盯着言如许:“你知不知道春狩有多危险,你若想求什么,跟我说不就好了?我无论如何都替你办到。”
言如许不以为意的笑笑:“你又不是许愿池里的王八,我能办到的事做什么要求你。”
陆逢渠眼神里又多了几分伤心:“我不是许愿池里的王八,但我是你未来的郎君。”
陆逢渠的声音太过恳切,乃至有些急迫。
可言如许却有些走神起来,嘴上喃喃着这个陌生的称谓,似乎在琢磨当中的意味:“郎君……郎……君……”
陆逢渠一把掣住言如许:“阿许,你看看我好不好,求你看看我。”
言如许这才回身,看着眼前的陆逢渠,他脸上是她前世不曾见过的表情,眼眶微红,瞳仁水润,剑眉弯城一道波浪,嘴角微微向下,近乎……近乎一种卑微。
这样的表情他还曾有过一次,是他在升平楼刚刚醒来时,因她去取药,他追出来跪在雪地里,求她不要走。
言如许看着这张脸,思绪开始缠乱。她知道的,她今生会嫁给陆逢渠。
可这对她来说很不真实,不真实到让她生畏,从而逃避。
她还爱陆逢渠吗?她问过自己很多次。
那答案缥缈到让她不知所措。
她还是会担心他的安危,还是常常因为他的一举一动,内心生出涟漪。
但因为她曾轰轰烈烈爱过他一世,所以她更清楚的知道,今日情愫,早已不同往日。
那份陈年旧爱太过铭心刻骨,乃至今生,她已无法全然接受,这个曾经辜负过她真心的人。
哪怕他确实为她改变许多,哪怕他们两个早已生死与共……
她心里竖起的这面高墙,让她无法适应陆逢渠是她“未婚夫”的这个身份。
所以自从她答应陆逢渠的求娶以来,她甚至不愿同他见面,尽可能地回避着他。
言如许内心认定,这场婚事是某种“妥协”。是她出于对历史、对大昭的忠诚,出于对陆逢渠前世为国战死的悲悯,出于没有更为合适的选择,从而权衡利弊之后才接受的。
仿佛只有这样想,才能抚慰她的尊严。
可此时看到陆逢渠卑微乞求的样子,言如许的心头,还是不可抑制传来阵阵隐痛。
言如许长久而呆滞的沉默,让陆逢渠颓然地松开了他的手。
他低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眉眼,他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颤抖着说出一句:“阿许啊,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信我……我真的……”
陆逢渠还没说完,一双手柔柔环住了他的腰。是言如许,她有些生涩地抱住他,然后轻轻依偎上他的胸膛。
“我只是很不习惯。”言如许幽幽道:“我……我没有过郎君。前世我虽嫁给了魏骋,但他有时像我的朋友,有时又像我的上峰,同郎君总是不一样的。我不知道,有郎君的女子,应当是怎样的。”
陆逢渠听到这里,伸手拥言如许,他的下颌紧紧贴着她的前额,不久,言如许额头的皮肤被泪水晕湿。
她没有动弹,只叹了一口气:“你怎么这么爱哭啊……”
陆逢渠没有回答,只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言如许明白,陆逢渠这是在为前世道歉。
她从他怀中起身,擡手擦去他眼角的泪痕,陆逢渠孩子一般地吸了吸鼻子,一双眼睛水汪汪盯着言如许,生怕她跑了一般。
言如许被他这幅样子逗笑了,上辈子的言如许,恐怕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脊梁骨比铁都硬的陆小侯爷,会有在她面前哭鼻子的一天,而且还不止一次。
她突然就有些释怀了,他们重生,并不为了互相折磨,既然决定了在一起,哪怕做不到刻骨相爱,相濡以沫总是可以的。
“我瞧着民间的很多郎君,会帮自己的娘子做活。”言如许道:“家里的屋顶漏了,郎君要上去补瓦片。过年要挂灯笼,贴春联,娘子够不到,都是要郎君爬高。孩子们犯了错,娘子要摆慈母姿态,这时候郎君就要做出严父样子,教训孩儿……这些,以后你都要为我做,甚至还要做的更多。我想吃点心了,你就要去给我买;我在兰台办差累了,你要给我揉肩膀;我不许你做的事,你一概不能做;银子虽是你自己赚的,但你有什么大的开销,也要一一同我说……诸如此类,陆逢渠,你能做到吗?”
“自然。”陆逢渠目光坚定。
“可是也有许多事,是只能我自己来做的。”言如许语重心长:“逢渠,我先是我自己,才是你的妻子。就像你在沙场时,你的有些决断是连皇命也无法撼动的。我也有许多必须做的事,谁也帮不了我。”
“你到底想求什么。”陆逢渠担心道:“到底是什么能让你不顾性命之危参加春狩?”
言如许的双眼望向远方:“我要给今日囿于高门的女子,求一线自由。若我求到了,在不远的将来,天下女子皆能有一线自由。”
……
在这一天,陆逢渠听到了言如许所求之事。
他内心震动,言如许所求之事实在太大,大到如痴人说梦一般。
他已经可以想象,在她提出这个请求之后,会面临的谩骂、攻讦,她甚至会因此获罪,史书上也会留有她的“妖名”。
自古以来,女子乱政者,为“妖”。
言如许所求,很有可能被断定为乱政之举,尊贵如陛下和太子,恐怕也保不住她……
陆逢渠沉吟许久:“一定要做吗?就为一个纪望舒,值得吗?”
“不只是为了望舒,也是为了我自己,为了天下所有女子,为了咱们的女儿,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