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思其与(下)
喜思其与(下)
夜深人静,漫无边际的幕布中漏下淡淡的月光,好似霜雪,纷杂树叶铺落在凉如水的石阶上,落叶窸窣更显寒凉,天是那样的高,星河仿佛没有尽头。
雪霁山庄忽然传来动静,而后火光四起,映照的整个山庄恍如白昼。
赵清宁自泊蓝人头一事后已经连续几日未曾睡觉,李莲花好容易才劝动她休息,此刻动静稍大,他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披着外衣先行到了玲珑馆。
李莲花站在房间外,稍听了听。
赵清宁惯来觉浅,稍微有点儿动静和光亮便会被吵醒,但此刻她连日未眠,困倦异常,不曾被吵醒。
李莲花怕扰她休息,隔空出手点了她睡穴,这才去到外面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喜思其与是单孤刀昔年在四顾门的院子,是东南角一处不起眼的院落,李莲花请沈度题字制成匾额悬于几处建筑后,赵清宁亲自题了“喜思其与”四字悬在此处。
此刻火光与吵闹的源头正是喜思其与。
“什么事?”
含桃原本早已睡下,两刻钟前被侍卫叫醒,如今睁着一双朦胧睡眼,努力提起精神回话道:“公子,有人夜闯山庄触动机关,刚才已被守夜的侍卫拿下。”
含桃越桃并肩站在一处,身后是几个侍卫,那夜闯之人被五花大绑围在正中,夜行衣被机关箭阵发射的流矢割破,鲜血从伤口溢出,濡湿了衣衫。
那几人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李莲花却莫名觉得他们有些许眼熟,他眉头微蹙,眼风扫过越桃,越桃贴心上道地反手抽出身后的剑递给李莲花。
李莲花手执长剑挑开他们的面巾,面巾下的面容甚是熟悉。
是肖紫矜还有四虎银枪中早已下落不明的何璋以及他不认识的三人。
当年东海一战,四虎银枪中,二虎战死,何璋下落不明,刘如京伤了眼睛在丰州马家堡当护院,后来因眼睛伤势过重不得已离开马家堡,去了东海当了一名捞尸人。
之前李莲花寻找五十八位兄弟的家眷时,碰巧在东海遇见了他,便将其带回了扬州安置在了回春馆,又求了赵清宁出手替他治眼,现下正在玉城替赵清宁料理生意。
李莲花的注意力并未放在刚刚新婚的肖紫矜身上,而是沉眸盯着何璋。
“你是四虎银枪中的何璋吧。”李莲花用陈述的语气说疑问的话,“据我所知,昔年四顾门二门主单孤刀死亡后,你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十年来杳无踪迹,如今鬼鬼祟祟出现在我雪霁山庄,是想做什么?”
但不论他们几人想做什么,李莲花都不会给他们机会。几人的出现实在诡异,怕不是有什么阴谋,基于此等考虑,李莲花直接出手封住了他们的内力。
“你们!你们就不怕得罪万圣道?”
“哦?原来还和万圣道有关系啊?那就更好了。”他正绕过袖月楼查万圣道的相关信息呢,就有人送消息上门,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夜深了,先将他们关进地牢,等明日阿姐醒了,再行处置。”
“是。”
云霞万里筛下一层绮丽的晨光,雪霁山庄四时花木具有,而今秋意渐盛,东篱木樨次第绽放,整个山庄都笼在清幽馥郁的花香里。
春和景明里,赵清宁以手支颐撑着书案打着瞌睡,迷迷糊糊的,李莲花絮絮说着话,说一句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回应一句。李莲花声线温和,声如雨坠激漪涟,温柔至极,听到困倦不已的赵清宁耳朵里,催眠得紧。
直到李莲花说到昨夜的事,赵清宁彻底清醒。
她蓦地睁开眼睛,因睡意浓重而倦怠的眼里此刻水光潋滟:“什么?你说昨夜有人擅闯雪霁山庄?”
李莲花撚起一枚红枣山药糕吃着,“嗯。”
赵清宁迷蒙问道:“你怎么不叫醒我?”
李莲花咽下口中的糕点,“按理说,每逢下半月都是阿姐休息的日子,可阿姐上月却因琐事连轴转了好些日子,再不好好休息,我怕你累倒。况且大半夜把人叫醒,实在扰人清梦。”
赵清宁笑笑,“劳你费心,等会儿我亲自去瞧瞧。”
见赵清宁彻底从迷蒙之中脱离,李莲花示意越桃将朝食呈上来。
朝食是燕窝粥、煨木耳、糟琼枝、梅子姜,都是开胃的小菜。
两人略用了几口。
李莲花主动问起:“之前我拜托阿姐的事,可有眉目了?”
“啊?”赵清宁满脸茫然。
李莲花提醒道:“冰片。”
赵清宁“哦”了一声:“查到了,那张纸上的内容是燃汝之躯,驱汝之魂,祭我燧弇,业火焚天。而金满堂的那枚冰片上面写的是燃汝之躯。”
“昨日擅闯之人是在何处被抓到的?”
“喜思其与。”
“啊,这样啊,不去库房、不去春和景明、不去主院,偏偏去了喜思其与。”
小人无节,弃本逐末。喜思其与,怒思其夺。
赵清宁题的字出自《小人赋》,用来形容单孤刀,最合适不过。
赵清宁早前清理单孤刀院子,将所有物品都搬去了自己私库,又打造了一模一样毫厘无差的物品放进单孤刀院子,为的就是钓鱼,只是这鱼什么时候上钩,她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也不知这鱼儿是过于谨慎还是胆小,竟过了两年才咬钩。
赵清宁在地牢见到肖紫衿的那一刻,嗤笑出声:“我当是谁,这么胆大敢闯我雪霁山庄,原来是几只藏在阴沟里不敢见人的老鼠。”
肖紫衿几人并未答话,只是愤怒又阴狠地死死盯着赵清宁。
赵清宁在椅子上坐了,疑惑地问含桃:“他们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含桃:“公子嫌他们聒噪,点了哑穴。”
赵清宁扬手一挥,内力凝结,解了他们的穴,偏头示意守在地牢的侍卫给几人上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