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月观花(下)
枕月观花(下)
李莲花切齿挤出一个字:“恨……”
乔婉娩站不住地往后退了半步,又伤心又难过:“恨我,也是应该的。”
“当时我从东海爬上来,在渔村住了许久,时不时忍受碧茶的毒发,看到你们一个人也不来找我,我当时真是恨极了,恨你们所有人,恨你们为什么把责任全部推在我身上,恨你们为何不前来援手,恨你们为什么在我坠海后不来找我。”
乔婉娩无言。
“可当我看着我种的萝卜长成,我突然……就不恨了,我学会了和生活和解。”
“相夷……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碧茶之毒是怎么回事?是金鸳盟做的吗?”
李莲花沉默,终是没有说出云彼丘端来那碗茶的事。
“那你现在?怎么办?东海大战已经过去六年了,你只有四年时间了。怎么会这样。”
“阿娩,你别担心,碧茶之毒一年前就被我阿姐给解了,不仅没留后遗症武功还更上一层楼了。”
“阿姐?是赵女侠吗?”
“是。”
“那就好,那就好。能活着就好。”乔婉娩抹了抹泪,“你今日突然来见我,是有什么事想对我说吗?”
“上次你在扬州天机堂想买四顾门旧址时,我也在。那时你和紫衿一起,阿姐劝我放下,我想也是,这么多年了,你一直在找我,浪费了你六年的好时光,真是对不起。所以我特意来见你。”
“阿娩,往事已矣,不爱了是很正常的事,以前李相夷太忙,没顾及你的心情,是我不对。李相夷已死,我现在是李莲花了,我们都要往前走才对。”
“我私下还可以叫你相夷吗?”
“自然可以。”
李莲花又和乔婉娩说了现在他的身份设定,叮嘱她保密不可对外人说。
乔婉娩笑了:“相夷,作为你的朋友,能看到你拥有新的人生新的生活,我真心替你感到开心。你说得对,我们都该放下了。”
往后余生,乔婉娩与李相夷都应该各自安好,各自欢喜。
“阿娩,你送我的香囊和佛珠手串,我还能留着吗?”他想留下一些属于李相夷和乔婉娩之间的回忆,当作朋友之间的念想。
“那是送你的礼物,你当然能留着了。”
“阿娩。你我当年的婚约,我会想办法尽快解除的。”
“好。我相信你。”
自从两人一番密谈后,乔婉娩整个人就想开了,对老是借着寻找相夷的名头来接近她的肖紫矜也不是那么爱搭理了。
既然李莲花就是李相夷,那人就不用再找了。多年夙愿得偿,乔婉娩念头通达,回顾李相夷失踪后她与肖紫矜相处的情形,恍然觉出几分不对,她当年和李相夷同进同出是因为二人已经过了明路,可肖紫矜和她却没有这一层关系,竟还纠缠许久,她与肖紫矜虽在江湖许久,到底是世家出身,她现在都不敢想现在江湖上的风言风语了。
于是等肖紫矜再度上门时,乔婉娩打着替父母祈福的名号去了苏州城外的道观暂住以此先在世人面前沉寂一番,消除几分舆论影响。道观全是女道,肖紫矜再怎么舔狗,也是世家公子出身,懂得男女有别。
乔婉娩暂时摆脱了肖紫矜,李莲花这厢和赵清宁提及了解除婚约一事。
赵清宁闻言大喜过望:“这才对嘛,感情之事最是扰人,剪不断理还乱,乔姑娘既早与你分手,身旁又常跟着肖紫矜,藕断丝连是大忌。”
“阿姐,其实阿娩……”李莲花顿了顿,“阿姐,我还是想叫她阿娩。”
“叫呗,你首先是你自己,然后才是我弟弟。我又不是什么独断专行的人,之前让你改口只是怕你二人纠缠太深罢了,你二人既已放下前尘,你想怎么叫怎么叫。”
爱叫什么叫什么,哪怕你要叫她叶冰裳都行。
“其实我与阿娩早先订过婚,东海大战前已经送了聘礼了。”
“我知道。”李相夷生平纪事上有写。
“之前我只当李相夷早已死在东海,这场婚事就此作罢。不想在天机山庄遇见了阿娩,你又劝我放下过去,我此前去了苏州,和她说开了,也答应了她会尽快解除当年的婚约。”
赵清宁听明白了:“你是想让我替你向乔家解除婚约?”
李莲花颔首应道:“是。”
赵清宁皱眉思索:“可我以什么名义向乔家解除婚约呢?”
“自然是我姐姐啊。姐,难道你不想当我姐了?不要我这个弟弟了?”李莲花扯扯赵清宁的衣袖。
“废话,我当然是你姐。可问题是,李莲花有姐姐,李相夷没有啊。”
这话一出,李莲花陷入了沉默。
乔家人多眼杂,若是让赵清宁以李相夷姐姐的名义去退婚,难免会泄露李相夷还活着的信息,到时候就是数不清的麻烦,李莲花过惯了自在日子,早已不想再做回李相夷了。
这下两人都犯了难,无言地沉默以对。
倏地,赵清宁灵光一闪,右手握拳向左手手心一击,“你不是师承云隐山吗?云隐山还有什么人吗?你可以拜托那人以李相夷长辈的身份向乔家提出解除婚约的请求,以后嫁娶随意各不相干。”
李莲花呼吸骤然急促了起来,云隐山自然还有人的,就是他师娘。他十五岁下山,到如今,只回去过一次就再也不敢回,“云隐山,还有我师娘在。我回去过的,可是当时我回去的时候师父已经不在了,师父是听见我坠海的消息走火入魔力竭而亡,他被我的一意孤行害死,我怕师娘怪我,我没脸回去见她。”
赵清宁:又开始了,这该死的心理阴影又来了。
她连忙安抚:“花花,岑前辈一手抚养你长大,视你如亲子,定然不会怪罪你的。”
“回云隐山看看吧。啊。你难道就不想念从小到大的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