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习术法
教习术法
应矜站在一旁,眉目低垂,不见方才置身壁画中时的那般胆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麻木。
盛涟伸出手,掌中多了一道长鞭,她慢条斯理地行至应矜身前,不等君郯反应过来,长鞭破空,狠狠抽在应矜身上。鞭上倒刺刮起应矜的皮肉,刹那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是你勾引的坛主吗?”
冷冰冰的声音传来。君郯惊呆了,寻常人会按常理出牌,疯子不会,他万万没想到得知他和应矜之事的天清盟盟主,应矜他娘,竟会是这个反应。
这若是换个人,怕是要对这样的盟主,这样的天清盟肝脑涂地了。
应矜没有回答,或者说根本不等应矜回答,盛涟的手翻来覆去,又来回抽了五鞭,顿时整个背上血肉模糊,骨白的脊柱露出一截,应矜紧闭着口,姿势规矩但是无济于事。又是一鞭扬起,想到接下来骨头开裂的情景,君郯整个身子都跟着疼了下。
等反应过来,他猛地上前扑在应矜身上,抱住应矜,挡下了这一鞭。
撕心裂肺般的剧痛袭来。
君郯身体前倾了下,额上布满细密的汗珠,青筋也跟着冒了出来,他微微喘气,看向怀里气息萎靡已然半昏厥的应矜,满心抽搐,替他不忿。
君郯把怒气掩饰得极好,谨小慎微地道:“盟主,应矜没有……没有那样对我。”
盛涟道:“小儿年幼无知,让坛主费心了。”
“不……”君郯的嗓子被树灵处理过,和淬风毫无差别,他几乎把头埋进地里,道,“少盟主教我招式,于我有恩。他以身犯险,从盛元宗君郯那儿习得一招半式,而后毫无保留地教给我,我这才有惊无险地完成盟主您交代的任务。如果没有少盟主的鼎力相助,哪怕有十个我,也是没办法潜伏进桓凌子眼皮底下的盛元宗的,还请盟主明察!”
盛涟道:“你这么说,我打他,是打错了?”
君郯道:“属下不敢,属下对盟主绝无二心,还望盟主对少盟主网开一面。”
盛涟意味不明地道:“你倒是知明事理,是本座吓到你了。”
君郯道:“承蒙盟主厚爱,属下不敢奢望少盟主的真心,属下也不敢辜负少盟主的心意,属下对少盟主情真意切,还望盟主宽心。”
不过逢场作戏。早知道结果这么凶残,他就不配合演那出戏了!
“既然立下大功的淬风坛主为你求情,本座姑且不难为你了,”盛涟拦腰将应矜扶起,甚至伸手捋了捋他额前被汗水浸湿的长发,“毕竟,你是本座最挂心,也是最在乎的儿子,为娘当然希望你能得偿所愿。愿你心仪之人,永不会背叛你。”盛涟面带微笑,动作堪称温情,可正因为目睹了她方才的铁血手段,以至于这一幕看得君郯眼疼。
应矜不由打了个寒战,硬着头皮道:“他背叛我也没关系……”在盛涟冷峻的目光中,应矜小声地补充了句,“只要不背叛天清盟就行。”
君郯莫名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待此行结束,你二人便回天清盟总堂。”盛涟温柔的目光转向君郯,毫不掩饰器重,道,“本座许诺你的奖赏,必不会令你失望。”
“是,盟主!”
盛涟闲庭漫步般经过棺椁,穿过主墓室,她擡起涂了丹蔻的手,轻轻一挥,指粗的灵鞭如光线般扫过瑟瑟发抖的血尸,直接将三头血尸分尸。
……可见她方才对付应矜,是留了手,收了力的。
君郯很不愿这么想,但她挥这么一鞭,似乎只是为了证实这一点。
随手一招后,这位天清盟盟主擡指按向面前的石壁,石壁轰然洞开,她信步走入其中,身形消失在闭合的石壁之内。主墓室中恢复了安静,那些血尸如脱困的野兽,疯狂往甬道逃窜。
君郯心有余悸,迅速动用木灵修复了身上火辣辣的伤口,而后蹲了下来,虚扶着半跪着的应矜,他没有直接上手,因为他不喜欢被触碰,所以理所当然觉得别人也不会很喜欢,更何况前不久应矜还推开了他。
“应矜,应矜!”
应矜低垂着头,耗费了灵力修复残躯,鲜血不流了,但他气血两失,体弱无力,耳中也一阵轰鸣,满脸都是痛苦之色。
“你怎么样了?”君郯道。
应矜擡起头来,脸色苍白,笑着道:“我就说你可以放心去天清盟总堂,没说错吧。”
君郯只觉喉间发堵,他以为应矜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他是认真的,这天清盟盟主当得好,但身为人母,却甚是不当人。
“因为,我娘不会站在我这边,”应矜眉眼柔和,轻声道,“她平时似乎对我很好,全门派都说她对我好,只是我感受不到,我一直觉得是我的问题。”
“不是你的问题。”君郯道。
应矜脸上笑容更明显了些,头歪向他那边,道:“其实我知道,我只是她稳定军心,巩固权力的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而已,她可以为了任何一位得力干将中伤我,舍弃我……”
他猛地咳嗽出声,君郯纠结许久,还是扶住了他的肩膀。
应矜脱力地靠在了他身上。
君郯浑身一僵。
“对不起……”应矜挣扎着便要起身。
君郯下意识按住了他的肩,轻轻拍了拍,重复道:“没,没事了,她已经走了,你没事了。”
应矜道:“大师兄的伤势怎么样?”
君郯道:“我还好,我扑过去的时候,你娘留手了。”
应矜默了下,笑着道:“那就好。”
好什么啊!君郯道:“你能走吗,我带你出去。”
“等我调息一会,”应矜道,“我们再四处看看。”
还看什么看,君郯已经没兴致多看了,这一目了然的情景。
漠烟秘境里沉睡的大能,兴许是神女麾下部众,底下秘府里四处都是上古相关的痕迹,此人连棺椁都已经被撬开,从主墓室里空荡荡,就能看出来里头残存的宝物必然早已被扫荡一空。
耳室里连瓶子、罐子都没有一个,原本好歹还有一幅画。现下,画已经被摧毁。天清盟盟主已经去摧毁证据了,他们就算赶过去,也只能看到被粉碎的石壁,被破坏的阵法,满目疮痍的古迹,以及四处奔逃的血尸,或者其他护墓之物催生的大诡异。
君郯扶起应矜。兴许是这一路他碰应矜的太多次,也习惯了应矜身上稍冷的体温,以至于挨着他并不会让自己感觉不适。这对君郯来说也是一件奇事,或许也要感谢应矜,他以为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人近身接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