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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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周旭在说什么屁话。

“我、我没有说不喜欢你了啊”，我不确定自己说话是不是清醒：“我就是在跟他说不联姻的事……”

“那你为什么说不回去了，你不要我了是吗……”他擡起一双眼泪汪汪的眼睛看我，模样那叫一个我见犹怜。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本来被拽了两下还想生下气，看见他现在这样，说话都下意识轻了不少：“不是，你不想看见我了吗，我就搁京城待段时间呗，你怎么还……哎！”

我忽然看见他手上还汩汩冒着血，爆了粗口：“□□，你怎么跑出来的？”

他看着手，像是回过神来了，淡定地擦干了眼泪，才又伸手将流血的那只手按住，语气已经恢复了镇静：“我现在回去。”

“行，快点的吧。”

我正想顺便招呼着，车边看完全过程的倒霉蛋也回去，就被周旭捏紧了手，听见他闷闷的抱怨：“你要跟我一起走。”

“不是，我就跟他说一下……”

“我走不动，等会倒地上就直接死掉了。”

“好好好，我们一起回去……”

我笑得合不拢嘴，虽然没想明白他抽的什么风，但我还是挺喜欢的风。

到了病房，血都已经止住了，他把赶来的保镖全部轰走，也不要医生护士包扎，就只留我们两个人在病房，一句话也不说，上来就直接抱住我，一声不吭地哭湿了我整个肩膀。

“哎哟，别哭了，都快成泪人了……”

我揉着他的脑袋，却怎么也叫不起来一个准备把自己哭死的人。

我试着谈恋爱哄人的方式，一句句试探着叫：“宝贝？亲爱的？老公……哎哟，你是我祖宗，可别哭了，哭得我心里也难受啊。”

“对不起。”

他开口第一句就让我愣住了，我拍着他的肩膀继续听：“我不该这个时候才跟你表白，我害了你一辈子，可我不想看到你嫁给别人。我懦弱、自私，我该死，可我现在不想死，一点都不想……”

“太好了，咱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下地狱都有个伴儿见阎王。”

我终于能够捧起他的脸，他摇着头：“我不是好东西，你是好东西，你特别好。”

“你才是东西呢，老娘是京城大小姐。”

我捏着他的鼻子，两个人一对视，就没忍住都笑了出来。

我抵着他的鼻尖，佯装生气地凶他：“那就好好补偿我，用你剩下的所有时间，我全部都要。”

“嗯……”

单恋在那一刻画上了句号，故事讲到这里也算是个甜蜜的结尾，和他给的那条巧克力一样，苦尽甘来。

如果没有他的病，我们一定是最快乐的恋人。

我们迅速求了婚，领了证。

我们去了我喜欢的雪山留影，在他向往的草原上举办婚礼，只请了亲密的朋友见证，去海滩冲浪，到山谷放歌。

在一声声危险的心跳声中，相拥、接吻，开怀大笑。

每去到一个地方，他总是会和我拍数不完的合照。

我知道，这是为了那颗早已埋下的，悲伤的种子。

我捏着他的脸，说好在我是个及时行乐的人，懒得去想那么多，就要一天赛一天快活地活着。

10

像我这样软弱卑劣的人，太幸福是会受到惩罚的。

我在生命的尽头，没有躺在冰冷的床板，没有伴着巴氏消毒水的味道入眠。

我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躺在她的身侧，闻着她身上的味道，用剩下的所有时间只说爱她。

老天给了我幸福，同时降下惩罚。

她说想去旅游，可惜时间太短，所以我们一起挑选了最想去的地方。

这次来到了西西里，不是我们目标的终点，但这或许是我能陪她的最后一站了。

我靠着吃药不坐在轮椅上，想像个正常人一样站在她身边，给她一段普通的甜蜜回忆。

可今天，就连能续着我维持正常的药，都输不进血管了。

白天我想试着自己给她做顿饭，但手脚笨拙，一道糖醋排骨被我烧得有些糊。我想把它藏起来，但她发现了，没有嫌弃我，还吃了好几块。

我有些难为情，早知道早些学了，或者早些做给她吃。

现在就算我想尽办法想烧好一顿饭，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我看着她笑盈盈的脸，想说我好爱她，喉咙哽得说不出话。

别扭。

晚上我会做好多噩梦，她也是。

我有时候会整晚看着她的脸，她做噩梦的时候，眉头皱着，嘴上喃喃着梦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