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当清晨的河面上，泛起第一阵微寒的淡淡烟波，夏天已经静静地过去了</p>
夏迎春回到石城已经两个月了</p>
她的肚子已有八个月大，滚圆得像颗球，负担沉重的她走起路来开始发喘，常常坐下来没多久就昏昏欲睡，越来越容易疲倦，脾气也越来越浮躁</p>
这天中午才骂玩了送错一扎酒的小伙计，气呼呼的她还没歇过气来，就看到后院花树底下，有个人影伫立在那儿</p>
“谁？又哪个不长眼的敢来偷摘我后院的柿子？”</p>
那人缓缓自花树荫影下走出来，一身白衣，修长挺拔，温雅若明月，沉静如清风</p>
那绝代风华，清朗舒展的气质，普天之下除了宰相文无瑕之外，还能谁有？</p>
夏迎春不敢置信地瞪着他，先是心头一热，脑儿一晕，有种灼热湿润感自眼眶涌出来</p>
不不不，夏迎春，争气！你要争气！</p>
她暗暗掐了自己大腿一把，靠剧痛才勉强收束了心神，并挤出了一朵职业笑容“相爷何等清贵人，怎么会来我们这藏污纳垢的烟花地？而且还走错了，这里是后院，前头怡虹院也是入夜才开……”</p>
“小春，我回来了”文无瑕温柔地看着她，看似平静无波的眸里蕴含了千言百语，炽热，渴盼，喜悦，浓烈得几乎融化了她所有的防备</p>
“你唤我什么？”她心脏漏跳了一拍</p>
“小春”他没有走近她，因为知道她必定还不能原谅他，今日易地而处，他也无法在遭受了那么多波折与打击后，便轻易谅解一切“我都想起来了”</p>
“你……想起来了？”她小嘴微微颤抖</p>
“是，我的落水，蒙你搭救，在连里养病，你我朝夕相处，你的笑容，你第一次偷吻我，我第一次帮你缝衣，你抢走我为你画的海棠春睡香睡图，你追着我毒打一通”他深深笑意里有些微泪光，都是满满的欢喜“这些，都是我们我没记错，对不对？”</p>
她的守诺回来了真的回来了</p>
夏迎春伸手紧紧捂住嘴巴，激动狂喜得几乎哭出声来</p>
“小春，对不起，让你等了我这么久”他目光带着无限怜惜、心疼与歉疚地凝视着她</p>
“守诺”她的泪水终解决堤了</p>
文无瑕激动得就要上前将她牢牢拥入怀里</p>
“等一下”她哽咽地摇着头“你、你不要过来”</p>
“小春？”他愣住</p>
“就、就算你记起来了又怎样？”她边抽噎边抹眼泪，眼睛红得像兔子，话语却说得坚定无比，“现在什么都晚了，我、我不要你了，你回你的相府去，就不要再来扰乱我了”</p>
“小春”他清俊脸庞浮现前所未有的惶然</p>
“我是春老板，怡红院的老鸨，跟你文相爷没有任何关系”她心如刀割，每说一个字就掉泪，可依然执拗地道</p>
他目光一颤，满是痛楚地望着她“小春，你很恨我？”</p>
夏迎春注视着他苍白的脸庞，心下不争气地卫是一痛</p>
傻瓜真是大傻瓜</p>
他的挣扎和痛苦，她都亲眼看见过，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恨不恨的？</p>
“我不恨你”她摇了摇头，抹去了泪水，极力平静地说“早在离开相府之前，我就不气不恨了”</p>
“可你还是不能原谅我”他眼神灼然苦痛</p>
“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吗？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也不想这样的我真的不恨你，可我也不想再跟你纠缠下去了”</p>
“是因为我的身份？”文无瑕回想前尘种种，想起她在相府中受到的种种委屈，还有郡主那一巴掌，一颗心瞬间绞拧成了一团“对不起，我一直没有保护好你我又让你伤心了”</p>
她努力忍住又要夺眶而出的泪，故作轻松道“没事啦，我夏迎春别的没有，就是皮粗自韧脸皮厚，区区一巴掌，三两句风凉话，打不扁我的我只是想开了，你乃堂堂相爷，你们相府的规矩又大，简直都快拘死我了，我还是习惯回石城过我的快活日子，所以你不用多心”</p>
他根本不相信她故作洒月兑的话，心疼地道：“跟我回相府好吗？我以后绝不会再教你受苦了”</p>
“你走吧！”她眼底泪光微闪，后退了一步，倔强地摇头“以后不要再来了”</p>
“我不会走，除非你跟我回去”</p>
“够了！难道你想娶我，然后受尽天下人唾弃吗？”她冲口而出“你是高高在上的宰相，是百官之首，你真的不怕所有人笑你娶个老鸨做妻等等，还是你想纳我做妾，甚至做个小小的通房丫头？”</p>
文无瑕也激动了起来，扬声道“我自然是要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娶你为妻！”</p>
她一呆，随即拼命打压扑灭心头冒出来的惊喜“我信你才有鬼！”</p>
“小春”</p>
“不要再叫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你的”哼，骗鬼啊，她在相府里看都看够、听也听饱了文府规矩压死人，那些上流人家光是吐口水就可以把人淹死了，她才不相信他会干冒天下之大不韪，娶她为妻</p>
再说，他以为她就很稀罕当什么文家主母，成天和一堆势利鬼在那里勾心斗角，两面三刀吗？</p>
“小春，你就信我一次，我会妥当安排一切……”文无瑕情急之下，就要拉住她的手</p>
“死开啦”她一掌拍开他，小辣椒火爆脾气再现“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哪边凉快哪边去，我，恕不奉陪了”</p>
他本想不管不顾将她拥入怀里，可见她大月复便便的危危险险样，又生怕一个不小心碰伤了她，一时间心急如焚，手足无措，只得眼睁睁看着她气冲冲转身回屋</p>
“你、你慢些儿走，当心身子！”饶是如此，他还是被她莽撞粗鲁的动作给吓出了一身冷汗来，心惊胆战地扬声提醒道</p>
她的回应是一记重重的关门声</p>
颠鸾倒凤第十一式被翻红浪如云，谁箝了谁低吟，骤雨又疾疾</p>
一连几天，文无瑕锲而不舍地出现在后院，在被夏迎春一通乱骂驱赶后，也只默默地退回花树底下，却怎么也不肯离开，“小春，你相信我，我以后绝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委屈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