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陈京洛从寝室楼出来,外面的风小了些,她双手插进兜里取暖,沿着小路往教学楼走。
小树林里有几棵树的叶子都落完了,光秃秃的枝桠像是要被寒气冻上了似的,她擡头看了眼最高的那颗银杏,不知为何却觉得它虽然也是光秃秃的,却依旧富有生机。
四周静寂,林边的长椅上坐着一个没穿校服的男生,手里夹着一支烟,烟雾在风里摇摇晃晃地散了。
陈京洛往前走了两步,认出了江棘的脸,一瞬间觉得有些古怪,他不逃课不打架在这里吹着冷风忧郁些什么呢。
她正想着打个招呼,却恍惚间看到了一片黄色的银杏叶从树枝上落了下来,然后又是一些破碎的片段涌入脑海。
那是一个很低的视角,几乎紧贴着地面,有幽红的液体缓缓流下来,模糊了视线。
她像是想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徒劳地发出一些微弱的气音。
破碎的呼吸间,她缓缓挪动胳膊,试图把自己支撑起来。
没多久又是一股风声掠过,有极重的物体极快地移动。
她小小的,安静的,浑身死气地躺在地上,疲惫地眨眼,试图甩掉眼前的猩红。
画面在刹那间变得漆黑,一切归于沉寂。
陈京洛站在原地,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心脏跳动得很快,重如擂鼓。她像被禁锢一般无法移动分毫,浑身上下都在战栗。
“陈京洛。”
她缓缓擡眼,看到江棘转过头叫她,脸色同样苍白。
“你看到了,对吧?”他在风里坐久了,声音有些哑。
陈京洛挣脱出那些画面,费力地推动双腿,在他边上坐下,缓了缓才开口:“你在这里干什么?”
“等着看刚才那样的东西。”江棘平静地说。
陈京洛皱紧眉,江棘此刻看着沉稳许多,她突然觉得自己像从来没认识过眼前的人。
江棘抖了抖烟灰,又说:“刚才那个是你死前的回忆,对吗?”
听得出他对自己的猜测十拿九稳,陈京洛顺了顺呼吸的节奏:“嗯,是我。”
江棘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点了点头,拿出烟盒递给她:“之前看到过吗?”
陈京洛点了一根烟,冷静了不少:“运动会那天看到过一次,当时没细想。”
江棘笑了一下,拍了拍不小心落在裤腿上的一点烟灰:“开学第二天我碰巧看到了,狒狒说这颗老树有点玄,我就多来了几次。不是每次都能看到,我也没摸到规律,算算到现在,也只看到过三次,可惜没看到自己的。”
陈京洛扭过头,看他的表情不像说假话,诧异地问:“你……?”
“嗯。”江棘干脆地承认了。
风又小了些,陈京洛却觉得浑身都冷。
校园音响里响起上课铃声,两人都没动,各自沉默不语,等着这阵铃声结束。
“从你打了魏霜那天开始,我就怀疑你了。我印象里杨可漪被找麻烦没人去帮忙,她因为这事后来对班级活动都不太上心,”江棘慢慢地说着,“你那把椅子砸过去之后改变了很多事情的走向,杨可漪没有消沉下去,贺新尧也跟你亲近起来。”
陈京洛愣了一下,随手发个疯还能救一把杨可漪,算起来还挺赚。
她轻松了不少,吐出一口烟:“贺新尧倒不是因为这个,他也死是在那场事故里又回来了。”
江棘动作一顿,转过头看她:“啊?”
“贺新尧说他当时也在现场,同样因为车祸死了。”陈京洛解释。
江棘皱起眉,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不可能。”
“什么意思?”陈京洛手指僵了僵。
江棘慢慢吸了一口烟,接着说:“我看到过三个片段,基本了解了当时的情况。你倒在路口,一辆货车没来得及刹车,碾过去了,然后撞上了直行的出租车。”
陈京洛疑惑:“那他应该在出租车里吧。”
“不可能,”江棘又说了一次,转过头来看她,“当时坐在出租车后座的是我。”
他语气不太好,被风吹得有些呛,偏头咳了两声,陈京洛还没缓过来,维持着僵硬的表情,眼神有些空洞的愣在寒气里。
江棘继续说着:“我第一次看到的是出租车司机,跟我的情况差不多,第二次是货车司机,车的底盘很高,车内空间有些杂乱,所以我判断是货车,第三次就是今天。事故总共就涉及四个人,怎么算也算不到贺新尧头上。而且他表现得和之前一模一样,要不是你说,我真的不会想到他。”
陈京洛眉关紧锁,想不通:“那他是怎么回事?他确实也有几年后死之前的记忆,跟我的对得上。”
她仰头靠在椅背上,懊恼地看着江棘:“你又是怎么回事,怎么现在才说?”
“我不确定啊,贸然开口显得我像个神经病,”江棘抓了把头发,也有点发愁,“贺新尧搞什么呢,也不来找我聊一聊这事。”
陈京洛长长地叹一口气:“在今天之前我们一直没想到学校里还有第三个死了又回来的人。”
江棘哼笑一声:“不过车祸不是致死的原因,关键是后面的爆炸,所以要是贺新尧真的死在那天的事故里,那估计也是……”
陈京洛没接话,嗅着烟味捋了捋思路。
如江棘所言的话,当时事故已经发生,现场情况应该已经很糟糕了,清晨的马路上连看热闹的人都不多,贺新尧是怎么出现在现场,又是怎么靠近以至于被后续的爆炸波及的呢?
以及,他为什么要说谎呢?
这些她都没想明白,显然江棘也没有,两人又郁闷地沉默了好一阵。
江棘率先受不了这种沉重的氛围,磕磕巴巴地开口,胡乱挑了个并不怎么样的话题:“你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