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愿意
他说他愿意
既然决定从刘家着手,那便不再犹豫。
只是该用什么样的法子呢?
山意秋的眼兀地瞄见案上珑烟送来的新话本,突然心下一动。
过了几日,北凉无论是城里还是村里,都涌进了一群小孩和书生。
三三两两穿得并不起眼,甚至不少人外衫上还有不少补丁,一个个却神采奕奕,颇有干劲。
他们手中抓着一块木板,上面贴了好几张大字报,时不时大声吆喝:“来来来,都来看看呐,来看看巨富之家都是咋样发财的啊!”
哪怕有事要忙的人,一听“发财”也忍不住竖起耳朵听上个两句。
识字的人自己盯着纸看,不识字的人就听人家讲。
只是这所谓的发家致富指南,越听越觉得微妙,这怎么更像是诉状呢?
北凉百姓的精神生活相当贫瘠,日常不过聊点邻里街坊的八卦,哪个见过这种大场面?
刘家这些事一传十,十传百,大街小巷无人不知。
甚至不少藏得更深的事都被挖了出来。
“刘家居然这么丧尽天良?!”
“你说这些是真的不?”
“别的不晓得啊,但就我隔壁那户人家可怜得很呢!他家儿子被刘家公子打得半死,手脚都断了,脸也花了,别说科举了,做个账房先生都难呢!”
“哎哟,更惨的是他们卖了女儿想请大夫,结果那几个纨绔子弟让所有大夫都不准治他咧!那人活生生疼死的,最后那两口子也活不下去了。”
“我一直没敢说咧!就去年城东那家酒楼,生意不挺好的嘛。刘家心黑得很,往酒楼饭菜里下药,愣是把人家生意搞黄了。酒楼老板哪赔得起那么多户人家啊!那酒楼后来被刘家低价接手咧!去刘家闹,人死活不承认,还把老板打了一顿。”
只传了几天,刘家就收到了风声,干脆想把这些人都抓起来。
不过,当他们的人到了后,等待他们的不是手无寸铁的书生和孩童,而是兵戈相见的官兵。
老百姓们一连听了几日刘家的劣迹,正是义愤填膺之际,扭头就看见凶神恶煞的打手。
他们在身前官兵的气势下,胆子也大了起来,对着打手们指指点点。
刘家一听官府插手了,还不等他们找上赵黎,就被一群人径直押向官府。
沿路都是老百姓们的唾沫声,更有甚者蒙着面,朝他们泼了一盆脏水。
刘尽双手被绑在身后,一群人用着异样的眼神瞧着他,一开始又恼又气,恨不得把他们的眼睛都剜出来。
但这漫长的一路,他们眼里的愤怒竟让他有些心惊。
在众人的怒视下,他整个人像是被裹在了一片荆棘,到处都是尖锐的刺,那些刺是一柄柄诛心之剑。
他怎么会怕一群贱民?
只有燃起更盛的怒火才能压下这份心惊。
强撑着忍下惊恐,他朝着两旁的人骂道:“今日之辱,必当还之!”
迎面而来的不是百姓的退缩,却是铺天盖地的烂菜叶子和更痛快的骂声。
等到了公堂,今日的公堂竟大门敞开,里外都人山人海。
进去后,就见赵黎一身官服坐在公堂之上。
“扑通”一声,刘尽被摁在地上,前面跪着的是自己的爹娘,两边是衙役,身后是锋利的目光。
被遏制的恐惧再一次在心头浮起:他此次真的能逃脱吗?
赵黎身侧走来一名少女,竟也穿了一身深色官服,即使她竭力板着一张脸,也瞧着年岁不大,十一二岁的样子。
山意秋一脸肃色,朝着众人举起诉状,朗声说:“赵大人,今日是我要状告刘家!”
随着她的话音刚落,一群小孩子就在门外开始派发诉状,力求每个人都能晓得刘家之罪。
“我先从几桩轻的说起,刘家长子刘尽欺压多名学子,强迫多名良家妇女。”
这时头发灰白、衣衫褴褛的十几对夫妻互相搀扶着,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满目怨恨地瞪着跪在地上的刘尽,恨不生啖其肉,饮其血。
“冤枉...”刘尽刚一开口,就被身后的衙役以抹布堵了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山意秋不理会刘尽的挣扎,继续说了下去:“刘家家主违背律例,肆无忌惮地放出高额印子钱,害得几十户孤儿寡母苦不堪言。”
她接过身后人递来的厚厚一沓纸张,随手一撒,便似白雪一般洋洋洒洒地飘落在地上。
有好事者捡起,纸面上除了弯弯绕绕的利息算法,面赫然可见的就是刘家的印章。
民间的清贫人家只有实在活不下去时,才会借贷。
而那些目不识丁的人家,觉得自己明明只借了一点,怎么后来就会为此苦上了大半辈子?甚至就算如此也都还不起这笔债。
卖儿鬻女,时有耳闻。
“......”
随后一桩又接着一桩的罪,说得台下的几人面如土色。
山意秋红着眼,忍住夺眶而出的泪,大声斥道:“你们认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