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放榜那日，宣榜讨赏的锣鼓满街响，余家大门被看热闹的人挤得水泄不通，皇榜一公告，金陵城便如一锅被煮开的水沸腾起来，余家大公子馀棠骐不负众望地高中状元</p>
“恭喜余家大公子高中状元郎！”宣榜的小厮打响了锣，在门外走告</p>
春绿走出来，赏了银子，满面是笑道：“谢谢报榜小扮我家大公子现下不在，一早去恩师府上拜谢恩师了”</p>
看热闹的人们听余大公子不在，便纷纷散了</p>
春绿回头关上大门，府里一早来了不少人，杭州余府的二老爷亲自来了金陵，而俞二爷带着想说媒的人上门，按理呢，说媒的事向来由男方到女方家说，但余棠骐如今是大明朝第二位三元及第状元郎，想与余棠骐结亲的大门高户自然不会少</p>
早在殿试前，就有不少媒人来探问余棠骐可有钟情的姑娘，想帮余棠骐说媒，一旦牵成状元郎的亲事，这能沾上多大的光啊！</p>
总之，余家今日是热闹极了</p>
正厅里，余孟仁端茶品了两口，他在余家坐半个时辰了，本想一早来，能见上余棠骐一面，不料他天未亮便出府去钟老爷家，没能见上面</p>
余棠骐高中会元的消息传回杭州时，他恍如作梦般狂喜了一番，没想到五年未见的庶子能有这番成就，听闻余棠骐极可能成为大明朝第二位三元及第的状元郎，爹娘催他无论如何要亲自来金陵一趟</p>
处理完要紧的事，他便日夜兼程赶来金陵，昨日傍晚入城，便在城里客栈住了一宿，晚上在客栈大堂里用膳，几桌谈论的全是余棠骐，说他相貌堂堂、能文能武，肯定能夺魁</p>
又听得隔桌谈论起余夫人如何为余棠骐求来前朝大儒当夫子、以及金陵城里功夫最了得的俞老爷子传授余棠骐武功、吏部尚书嫡长女对余棠骐青眼有加^</p>
一桩桩、一件件，他听得又喜又惭，喜的是他的儿子能有今日的成就，惭的是求夫子傅道授业原是他当人爹亲该做的事，他却一件也没做到</p>
他无法想象，当年离开杭州时看起来瘦弱，模样不过八九岁的庶子，仅仅五年就蜕变成允文允武的青年才俊，金陵城里的人们绘声绘色地说着余棠骐的样貌，他却想象不出来，如今的余棠骐究竟是什么模样</p>
而方才听嫂子说，堂上的俞二爷，是教导棠骐功夫的俞老爷嫡长子，他来没多久，俞二爷便带了一位媒人婆来，想帮余棠骐说亲……</p>
余孟仁感慨万千，倘使余棠骐五年前没能跟夫人来金陵，继续待在杭州的余家大宅里，遭人漠视，他现在恐怕仍只是个勉力求温饱的庶子</p>
“余夫人，不知您家大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媒婆在众人几句寒暄后问道</p>
“春绿，你知不知道棠骐喜欢哪样的姑娘？是喜欢温柔娴淑的？还是性子活泼的？”高仪仁偏头问春绿，说实在的，她真不知余棠骐喜欢哪类型的姑娘，平时也没听他说对哪家姑娘有好感</p>
“我猜大公子喜欢夫人这样的”春绿没心眼地说</p>
这一说，俞立轩脸色难看了几分，余孟仁则怔楞好半晌</p>
“胡说！”她瞪着春绿，这丫头是来害她的吧！口没遮拦</p>
“哪里胡说！夫人你想想，如今整个金陵城都在传，为母当如余夫人、娶妻当似余夫人，方能养出状元郎哪个想娶妻的年轻男子不想娶个像您这样温柔端庄，又肯为孩子劳心劳力的？大公子肯定也想娶个像夫人这样的”春绿说得理直气壮</p>
“姑娘说得在理！”媒人赶紧附和笑道</p>
“就是！”春绿满脸得意</p>
“夫人，您看吏部尚书嫡长女柳兰芳，大公子可喜欢？论家世，柳姑娘肯定配得上，论才情，柳姑娘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女红也是金陵城里出了名的……”</p>
“论家世，是我们高攀了柳姑娘若愿意下嫁，是余府的荣幸，但我答应过棠骐，妻室由他自个儿决定，这件事我得问过他”</p>
“儿女婚配但凭爹娘作主，余夫人……”媒婆说了一半，被高仪仁打断了</p>
“我们余家并不如此，让我好好问过棠骐后再知会您吧，棠骐若钟情柳姑娘，到时恐怕必须劳烦您多走几趟，何况柳尚书兴许不愿柳姑娘嫁入余家吃苦”</p>
“余夫人言重了，谁不知状元郎是人中龙凤，前途无量，能嫁予余大公子，可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媒人奉承道“既然夫人疼惜大公子，那我先告辞，回去等候夫人消息，若有好消息，请夫人遣人通知我”</p>
“春绿，送送王媒婆”</p>
斑仪仁笑了笑，待春绿送媒人出正厅，她转向余孟仁道：“二叔，一路来金陵辛苦了，听夏荷说您昨日就入城了，怎不让人知会？我好让棠骐先拜见二叔，府里也不是没有多的厢房可住……”</p>
“不好叨扰夫人，我住客栈一切方便”余孟仁对高仪仁现在是满心感激与敬意，她对余棠骐的付出，谁也胜不过</p>
“二叔实在不必过于客气”</p>
“多谢夫人好意，但我住客栈确实方便些我这趟来，除了想见棠骐当面跟他道个喜，另外也是要把房契等物交给他，我与爹娘议定将金陵城的二十家铺面给棠骐，当是他高中状元的贺礼，为他添些银钱方便与人往来，二十家铺面全在大街上租了生意人，每月初一差人收租即可”</p>
“我先替棠骐谢谢公公、婆婆、二叔，待这阵子忙过，我让棠骐捎封家书问候公婆”</p>
“谢过夫人”余孟仁拱手笑了一笑“爹娘想问问，夫人与棠骐入冬前可否回杭州省亲？”</p>
“二弟媳她……”她想起五年前杨氏恶毒怨恨的眼神，免不了担忧探问</p>
“夫人有所不知，杨氏在夫人与棠骐离开杭州不久后疯魔，无法理家管事，两年前让杨家人接回去了”余孟仁语气难掩欷嘘</p>
接回去？高仪仁轻叹，意思是杨氏被余家休了</p>
疯魔便是恶疾，在七出之条，余家确实可正大光明休妻尽避觉得杨氏不该苛待余棠骐，但听杨氏因疯魔被休弃，也不免有些感叹</p>
“二弟媳其实是可怜人”她低声道</p>
“只怪妒恨朦蔽她的心眼”余孟仁说</p>
这时代的男人啊！自己三妻四妾，却怪女人妒恨……</p>
她沉默半晌，幸好她穿过来是个寡妇，不必同其他女人争丈夫宠爱</p>
气氛沉闷了一刹那，余孟仁又开口，对俞立轩说：“俞二爷，晚上我在酒楼摆席，恳请您及俞老爷赏个脸，一道来为棠骐庆贺”</p>
“先谢过余二爷盛情相邀，家父最疼爱棠骐，今日棠骐高中，他肯定高兴极了，晚上我们一定到”</p>
正厅里几个人又叙一会儿话，俞立轩、余孟仁便先后告辞</p>
但告辞不满半时辰的俞立轩，去而复返，身后两名小厮还擡了一只木箱来余府</p>
斑仪仁在正厅里看书，料想今日应该还有人会上门拜访，她便没回厢房见夏荷领了俞立轩进来，她面色微讶，却立刻收了讶色笑着起身相迎</p>
“二爷是不是落下什么没拿？”她问，一会儿见两名小厮擡了只木箱搁下</p>
“原打算一早送来，但有件腰带没做妥，刚刚我又去一趟绣坊，总算是好了，便赶紧送过来给你”</p>